“爹爹!栀儿来迟,让爹爹久等了。”
江灵栀刚走到江尧面前站定,就要俯身去拜。
江尧眼疾手快阻了她的大礼,望着女儿的目光满是慈爱,声音很是温和。
“不必不必,能平安回来就好,咱们回家吧。”
执了女儿的手,江尧又转向颔首万分恭敬立在一旁的飞絮,眉目间尽是慈蔼。
“这些年来多亏了你在姑娘身旁侍候,代我们无微不至照顾她,如今既回了京都,我江府上下自不会亏待于你。”
飞絮闻言,心中大慌,忙俯身长拜,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大人言重了,能照顾姑娘是飞絮几世修来的福分,飞絮不要任何赏赐,只跪求大人莫要让飞絮与姑娘分离。”
江尧一番话本是表达自己对她的谢意,可听在飞絮的耳中竟误会成了要让她功成身退的意思。
瞧着飞絮的紧张无措,江尧不由得失笑摇头,俯视急得就要哭出来的飞絮,安抚道:“这丫头也是个毛躁的,谁又说要让你离开江府离开姑娘的话了?”
飞絮总算抬了头望向江尧,眼睛里果真已含了泪水,还似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老爷此话当真?不会送我离开姑娘身边?”
在北罗山上这七年,存于飞絮身上根深蒂固的尊卑思想已有些许改善,言语间的用词也不甚注意,可因着她这份真挚的主仆情义,江尧对此并未在意也没有指正,反而含笑上前亲自扶了她起来。
受宠若惊的飞絮忙抬手擦擦眼角,谢了江尧后便黏在了江灵栀身后,生怕会突然被人拽了开来丢掉。
江灵栀回眸执了她手,又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真是个傻丫头!”
眼见着江左丞接了江二姑娘出了驿馆,那管事婆子却还在廊下张望,引来几个小丫鬟的调笑。
“张妈妈莫不是傻了?只瞧着那空堂做什么?”
被唤作张妈妈的管事婆子一脸怅然地朝不经事的丫头小伙们摆摆手,语气间满是艳羡。
“啧啧啧,你们是没看到,这江二姑娘的模样真真是比那画上的仙女儿还要标致七八分,可叹她瞧着就没有什么争芳斗艳的心思,不然,什么京都第一美人儿怕是要逊色不少喽。”
围拢在张妈妈身前的丫鬟并两个仆役小子撇了撇嘴,对她的话浑不在意。
也不知住进这院中的姑娘们,张妈妈当面夸过几个天仙了,可他们瞧着多数也就罢了,只有那京都第一美人柳清韵名不虚传,其余美人榜上有名的也几乎从不来这驿馆,他们倒也无从评说。
只这江二姑娘连美人榜都未沾边,怕也是个相貌平庸的,偏只这张妈妈许是昧着良心的夸赞话说得多了,如今倒还真出不来了。
龙阳有个美人榜,凡是及笄未出阁的世家姑娘皆在其上排了名次,刑部尚书柳文承的嫡长女柳清韵便是年前刚刚及笄就夺了冠的。
江灵薇未出阁前正是这榜上魁首,到如今,榜首已换了三个。
因此,听闻江家二姑娘回了都城,早有些富贵子弟围在一起下注打赌,看这江家二姑娘是否会不辱江家美名,继其姐之后再夺榜首。
与美人榜对应的还有个公子榜,也是同样将世家子弟中加冠未娶的公子少爷们依着样貌品行才干排了名次。
上一任的榜首便是迎娶了江家长女江灵薇的周少柏周公子,他是当今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周焕的三子,现为刑部侍郎。
而这一任的公子榜首已连任四年,正是威远侯钱若涵。
此人年少有为,虽面相俊逸脱俗,却是个难得的武将之才。
昔年,此人曾单刀匹马直闯乱军阵营,斩杀敌将乱其阵脚,不费一兵一卒便平息了战祸。
当今圣上为表其忠肝义胆,破了祖例封给侯爵,是殷周第一个外姓封侯之人,就连后来静姝长公主的丈夫元牧被封为宁波侯都可以说是沾了此人的光。
钱若涵这个人有个众所周知的毛病,好姝色,但又有他自己的原则。别人好色是馋美人的身子,可他却不是,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女儿家是水做的骨肉,亲之敬之能去浊,但万不可欺之辱之,生那腌臜之心。”
这是他品行未受质疑的原因之一,也正是他如今已年近而立而未娶妻的原因。
据传当今圣上为威远侯的婚事操了不少心,奈何威远侯推辞起来就只一个借口。
“我喜欢美人儿,人尽皆知,见一个爱一个,花心惯了的,若是成了亲就要一心一意守着家中庭槐,那岂不是没意思得很?不若无拘无束潇洒自在。”
由此便几次拂了圣上的美意。
但近来又根据可靠情报,或许威远侯钱若涵独占榜首的日子最多也只能到中秋时分,因为圣上已拟好了赐婚旨意,今年这婚事,威远侯是不成也得成了。
只不知却是哪家姑娘会这般倒霉成了威远侯夫人,摊上这绝不会收心的威远侯,以后怕是免不得要以泪洗面了。
离了驿馆,进入都城门的江灵栀本想直接去周府探望病重的姐姐,可父亲江尧再三劝说,终是没能去成。
“你远途归来尽显疲惫,还是回家先缓过一阵儿,实在心急也待明日递了拜帖再去。你母亲正在周府守着你姐姐,她们还不知你回京都的消息,贸然前去,为父只怕你姐姐要惊喜过度了,她现在的情形断不能大悲大喜。”
说着话,江尧的神情沾染上浓浓的愁绪,就好像没能替自己女儿承担病痛也是他的过错。
江灵栀没少读过话本典籍,也看多了大家族的勾心斗角情远亲疏,所以她更加庆幸自己生在了江家,更加感恩上苍让她江家一门皆是心存仁厚之人。
“爹爹放心,栀儿听您的就是了。”她轻握父亲撑在膝头的大掌,乖巧应下。
并未提及自己精通医术是因为当年爹爹送她上北罗山交托给师父之时,曾嘱托过师父莫要让她修习伤神费脑的学问。
后来,师父也是耐不住自己的恳求这才违约偷偷教了她医术以及玄妙的机关术,而她从未对父母提及这些。
京都的确是非同寻常的热闹,坐在马车内,听到街市上的吆喝都比别处嘹亮了不少,可江灵栀此时并无心掀开帘子去瞧这份热闹,一想到久未见面尚不知还能挺多久的姐姐便失了欢笑。
马车又行了近小半个时辰方停了下来,江尧先打起车帘下了车,而后转身,关切地瞧着飞絮扶了女儿下车站定,他才退到一边整了整衣衫,展了左手对着府门,展露笑颜。
“栀儿,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