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连着半月南下,一路春水绵延,花开似锦。
晨曦初露,河面泛着粼粼波光。晚晚站在船头,望向岸边,只见岸上杨柳依依,早起妇人们正在如烟翠色下浣衣,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说笑声,此情此景,让晚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回过神来,问船夫:“这是到哪儿了?”
那船夫回答:“已到扬州。”
“扬州……”晚晚愣愣地轻喃,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自心底深处慢慢荡漾开来,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卷起了层层波浪,一下又一下,拍得心中无法安宁。
这是,她与他初识的地方啊……
更令她欢喜的是,他如今也在这个地方。
“妈妈有打算在此停留吗?”晚晚紧张地问。
船夫道:“要的,扬州城好风月的公子爷可不少,哪能不在此停留啊?非但要停留,还要留个十天半月的才行呢!”
晚晚心中激荡,突然转身,往舱内奔去。
一缕阳光悄悄地溜进窗柩,落在窗前的梳妆台上。铜镜里映出少女明媚的容颜,娥眉轻扫,朱唇含笑,一派掩不尽的温婉柔美。
晚晚看着镜中的自己,姣好如月的一张脸,哪怕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只要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她都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在他面前。
这时,只听外头有人道:“萧公子起得真早哇,这是要去找茗时了?”
晚晚闻言,不由微微皱眉。这位萧公子虽说是一介清贫书生,却能为了茗时,一路跟随她们南下,此情此意可谓真切。可正是因为他的清贫,根本无法将茗时赎出胭脂楼,不知往后他们该怎么办……
夜色笼罩着河畔,寂静的光阴流淌,更能衬托出画舫里的歌舞升平。
晚晚刚从房间里换了柳色烟罗裙出来,恰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匆匆消失在拐角处。
“茗时?”晚晚疑惑地嘟囔了一句,快步跟了上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茗时竟然悄悄离开了画舫,上了岸。
向来乖巧听话的茗时从来没有私立离开过胭脂楼,更别说现在还身在外地。晚晚心内疑惑渐深,也顾不得舫内还有客人等着,一路跟了上去。
此刻夜已深,路上见不到一个行人,晚晚怕被茗时发现,便只好离得远了一些。
跟了一段距离,茗时突然停下了脚步。晚晚心下一惊,立刻拐进一道巷子里,可当她再出来的时候,早已不见了茗时的身影。
晚晚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四下寻找,却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她只好先行回了画舫。
舫内热闹未歇,所以并无人注意到晚晚的进出。正当她松了一口气,准备偷偷回到房间时,突然有人唤了她一声。
晚晚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少年公子正朝她一脸含笑地挥手。
“秦公子?”晚晚颇为吃惊,“想不到竟在此遇到秦公子。”
秦牧白拉着她坐到他身边,笑盈盈地说:“我这段时日一路游山玩水,恰好来了扬州,听闻近来有京城来的画舫泊岸,便来凑凑热闹。想不到这画舫上竟然都是胭脂楼的姑娘们,当真是巧了。不过最令我欢喜的还是能够在此见到你。”
晚晚见他小小年纪,目光里满是纯澈,不由莞尔:“秦公子年纪尚小,可不适合常来这烟花之地呢。”
秦牧白听罢,便有些不服气了:“我都已经十五了,哪里小了?”
晚晚比了个“一”,笑道:“比我小一岁,那就是小。”
“罢了罢了,争不过你。”秦牧白遣散了身旁围着的几位姑娘,独独留下晚晚一人作陪。
晚晚替他斟了酒,问:“秦公子独自一人在外这么久,不怕家中长辈担心吗?”
秦牧白听罢,哼了一声:“他才没空管我呢!若不是在家中待着无趣,我哪会儿到处乱跑啊?”
“无论如何,秦公子到底还是有家可归的。”晚晚微微垂眸,眼中掠过一丝悲伤,“不像我,无父无母,便如那江上浮萍一般,无处依附。”
秦牧白见她这般,心下不忍,便道:“不如你就跟了我吧!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可好?”
晚晚见他目光真诚,心下自然是感动的,但也只当他是少年意气,便笑着转移了话题:“公子既然来了扬州,不如多留几日?烟花三月下扬州,如今正是好时候呢!”
“那是自然。”秦牧白到底还是个孩子,很快就忘了方才的话题,“我娘是扬州人,我幼时常来此地,对这里熟得很,不如明日我带你出去逛逛?”
能有机会光名正大地出去看看如今的扬州城,晚晚心下十分自然乐意,便欣然一笑:“多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