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头又走着去上辈子跟何红一起住的小巷，上辈子舒芷没有地方住，何红便叫她跟自己住在一起。小巷子的房子是何红租的，何红一直想要从兴乐门赚些钱便将房子买下来，不知道现在何红是不是住在那里。

她走到回忆里房子前，房子里住了人家，门关着，但是没有锁，家里有人。她敲敲门，又怕住的人不是柳眉，便躲在巷子的一个角。

院子里有女人喊道：“谁来了？”舒芷听着声音，声音带着南方女子的软糯，比自己印象里的声音多了些朝气，舒芷感觉眼角有些润湿，这声音是何红。

何红打开门，她穿了条藏青色的长旗袍，浅淡妆容，精美的发簪束于脑后，清秀佳人。舒芷看着门口的何红，没有上辈子何红病在床上的憔悴跟麻木，脸上白皙丰盈，满满的胶原蛋白，健康又有活力。

舒芷想要冲过去抱住门口的何红，脚步刚向前迈了一步，又迟疑停下，想到自己现在跟何红还不认识，贸然冲过去，反而十分可疑。

何红左右望望发现没有人，嘟囔了两句，想要关上门回屋。

拐角处的舒芷有些着急，眼神一沉，尖叫一声跌倒在地，尖叫声将何红吸引了过来，她弯下腰脸上带着担忧：“姑娘，你怎么了这是？”

舒芷装作一副脚崴了的样子，拿手捂住脚腕，带着些虚弱的说道：“我的脚好像崴了。”

何红看着跌倒在地的女子，也有些着急：“我不扶着你去看大夫吧！”说着想要扶起舒芷，舒芷顺着何红站起来，然后又马上一副实在疼痛难忍的样子：“不行不能动，走到药堂那么远，肯定会更严重的，这位姐姐能不能先让我先在你家休息片刻，等稍微好些再去看大夫？”

何红看着舒芷，她心想这个不能耽搁，但是看舒芷实在疼的走不动道，咬了咬嘴唇：“好，先扶你进去喝口水。”舒芷点点头，跟着何红进了门，眼神环顾四周看着跟上一辈子比还有些简陋的院子，心里量多感触。

何红扶着舒芷进了屋，给她倒了杯水：“这里只有清水，比较简陋，不要在意”。舒芷捧着手里的水，带着感激：“怎么会介意，是我麻烦你了。”

何红似乎是很高兴家里面来人了，看着舒芷也觉得心里不由有些亲切，絮絮叨叨的跟舒芷聊了很多。舒芷看着这个上辈子跟自己胜似姐妹的何红，忍着自己喉咙里的哽咽，不时回答几句。

何红聊了一会，看了眼家里的表，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舒芷说：“姑娘我要出门上班了，顺道扶你去看大夫吧。”舒芷也跟着看了眼表，已经四点了，兴乐门夜场是五点。

舒芷的心里一苦，又有些无奈，何红还是做了舞女，决不能继续叫她做下去。可是现在自己毫无能力，连生活都是在别人的照拂下的，束手无策。舒芷偷偷将自己朝唐宋借的三个大洋趁何红不在意，塞到了她的茶杯底下。

舒芷没有问何红的职业，何红也刻意的回避。何红将舒芷送到大夫，本来想看舒芷捏完脚在走，可是医馆今天的人出乎意料的有些多，舒芷坐下对何红道：“姐姐，你先去工作吧，我捏完脚就回去了，别耽误了你。”

何红有些担忧放心不下，可是又怕误了上班的时间，她看舒芷摆摆手：“姐姐你先去上班吧。”何红点点头：“那你走路可小心点。”舒芷冲着她笑着点点头，何红然后便拿着自己的包，急急忙忙往兴乐门走去。

舒芷见何红的背影走远，站了起来。旁边负责帮着大夫打杂的学徒，看刚才还一瘸一拐的人，现在跟没事人式的走了，惊呆了，真是奇奇怪怪。

舒芷见过何红之后，心里踏实了很多。她沿着这个大上海的街头，热热闹闹，便想趁着时间还没有到，多溜达溜达。街边到处是卖小吃的人，舒芷顺手买了几个青团，这种街边小吃也不贵，主要是早就想吃了。

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住，声音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恳切：“小姐，买一份报纸吧。”舒芷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男孩，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脸上带着稚嫩。

舒芷看着，就觉得心里一软，还有些酸涩，她轻轻的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温柔道：“好。”

然后从怀里拿出几文钱，又想了想从包青团的纸袋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青团，用帕子包好，一齐给了眼前的小人。小男孩看了舒芷一眼，带着些开心，将手中的报纸给了她一份，像是怕她再反悔，快速的跑开了，又去别的地方叫卖。

舒芷看着这条熙熙攘攘的街，来来往往的人，卖报童稚嫩的吆喝声，他们大多都是幼儿的模样，舒芷的心情突然低落了许多，这世上还是穷人多，舒芷恨自己没有能力，没有办法叫何红放下舞女的身份，看着这些穷苦的人也没办法尽微薄之力。

张恒见舒芷回来之后心情似乎有些不好有些低落，他关心的问道：“舒大妹子，怎么了心情这么低落，不会叫人欺负了吧。”

舒芷收起思绪，冲着张恒笑道：“有了张大哥教的降狼十八式，怎么会让人欺负了去。”张恒听了，想起自己教的断子绝孙脚也跟着哈哈的大笑了两声。

过了会张恒的神情又带着些郑重，将唐宋让转告舒芷的话说了出来：“舒大妹子，今天你在回去跟柳伯母好好呆一晚上，等开始任务之后，为了保证柳伯母的安全，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回去了。”

舒芷一怔：“那我之后？”张恒知道舒芷的思虑道：“之后会给你在上海租一个房子，给你一个新的身份。”

舒芷了然的点了点头。

舒芷回到小楼之后，将在上海买的东西交给柳眉，柳眉打开看了看，舒芷从里面拿出一件靛蓝色的披肩交给柳眉：“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天凉的时候，可以披着。”

柳眉喜笑颜开的将披肩披在身上问道：“好看吗？”

舒芷笑着点点头，伸出大拇指：“像个十八的少女，也不知道谁的品味这么好，挑了一个这么好看的披风。”柳眉拍了拍舒芷：“竟逗我开心。”双手小心翼翼的将披风叠好。

舒芷看着眼前高兴的母亲，心中思绪万千，还是开口道：“妈，我明天之后就要忙起来了，可能就不跟你一起住了，但是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柳眉看着舒芷，眉头一皱：“你忙什么？”舒芷摇了摇头：“妈，你别问了。”

柳眉叹了口气，摸了摸舒芷的头，眼中带着无奈和宽慰：“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从搬进这个小楼我就知道，你呀，我总不能把你困在我身边一辈子，你要去做什么我不拦你，我相信你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你要照顾好自己。”

舒芷听了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哽咽，点了点头。

第二天的时候，舒芷吃过早饭之后，就跟着张恒的车去了上海市区。他们这次没有去以前的茶馆，而是来到兴乐门旁边的西餐厅，张恒没有跟着进去。

唐宋这次没有穿白色的大褂，而是像上海的摩登青年一样，西装革履。舒芷坐到唐宋的面前，舒芷也来过西餐厅，在上辈子的时候跟着何红一起。

唐宋见舒芷到了，温和的笑了笑，算是跟她打了招呼，又招来服务员给舒芷要了一杯摩卡，摩卡在咖啡里，比较符合女生的口味，舒芷对着唐宋笑了笑：“谢谢。”

唐宋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眼前的咖啡已经喝了些，握着咖啡杯的手指修长如玉，唇角的笑意浅淡礼貌，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又清隽：“舒小姐，我就直接进入正题了。组织的第一个任务便是需要你明天将这封信交给南丰路，陈先生手里，但是你绝不能叫任何人发现，暴露自己。”

舒芷点点头，唐宋安排道：“你住的地方在迎宾街，九号。但是你现在还不能住过去。今天你先找个离着较近的宾馆。”舒芷了悟的点点头，询问道：“还有其他事情要嘱咐吗？”

唐宋摇摇头，舒芷便站起来，打算去找家宾馆，刚走一步，身后便传来强烈的拉扯，唐宋伸手拉住舒芷的手臂，舒芷被唐宋拽着坐在了腿上。

舒芷吓得身子一僵，脸上一片绯红。心中十分诧异不知道唐宋这是在做什么，心中的小鹿乱撞，本来就对唐宋有些好感，现在只觉得自己周边充满了唐宋身上的淡淡的中草药味，就像现在还挂在床前的香囊，味道十分好闻。

唐宋脸上带着恋人般不舍的眷恋，眼中却一片清冷，声音温柔而深沉，不知道的人看上去一定以为他们是对恩恩爱爱的小情侣，他小声对舒芷道：“你的代号叫毒蛇。我给你的这把枪用来保命，任务虽然简单，但是一定要保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