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聊了一阵,等工人们点好东西回来落座,不时有人过来敬酒,三人便止住了话头,转而聊起了黎夏考大学的事。
陆东明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看到书就头痛的那种,陈敏行倒是脑子聪明,但他因为身体的原因很早就没有上学了,平时都是自己看书。
至于魏也,脑子也聪明,但少年叛逆爱打架,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老魏又不是黎父那种看重学习的家长,魏也不愿意呆在学校,他也随他去,上到高一就退学回家。
离开学校久了,慢慢也脱了节,不想再回去。
不过现在魏也也跟着陈敏行看起了书,说是弟弟妹妹学习太好,以后肯定都是大学生,他这个当大哥了,不能当文盲,以后没有共同语言。
自己的弟弟妹妹魏也知道,他们不会看不起他这个大哥,但他们以后要成家,找的对象肯定是跟他们同层次的人,魏也不想给他们丢脸。
陆东明就不是很懂,他也哥看书看得直挠头,还要憋着往下看,看完还乐的样子是为什么,简直跟中了邪一样。
反正他是不会碰书的。
“哎,我家弟弟妹妹,怎么就没有会念书的。”虽然他对念书没兴趣,但不妨碍他羡慕魏也呀,但陆东明也只是想想,自己又摇了摇头,“算了,要真冒出来个会读书的,那估计就是当年在医院抱错了,不然就是……”
说到这里,陆东明脸一绿,不开口了。
陈敏行一口茶水喝到嘴里,被陆东明这一来一回,直接逗得噗出来,差点呛到,还好他扭头及时,只喷到了陆东明身上,没有毁了一桌的菜。
“你赶紧吃你的吧!”魏也无语极了,把一盘子肉给扣到了陆东明的碗里。
陆东明在心里给自家老头道了个歉,赶紧埋头吃了起来。
魏也给陈敏行拍了拍背顺气,又给他重新倒了杯茶水,“没呛着喉咙吧?以后他说的的时候你别喝这些汤汤水水了。”
声带好不容易做了手术,可别再给呛伤了。
陆东明也一脸担心地看过来,陈敏行摇了摇头,喝水润了润嗓子,“没事,没有呛到,放心吧。”
见他声音正常,魏也才放下心来,陆东明赶紧挑清淡的菜往陈敏行碗里挟,嘻皮笑脸地赔不是,搞得陈敏行哭笑不得。
旁边的工友们听到这边的动静,刚来敬过一波酒,又来了,纷纷恭维魏也他们。
别看这三个小年轻比他们年纪小了一大轮,两轮的都有,但他们有本事,能接到大工程,能带着他们干活,发工钱也特别大方利索,工友们打心眼里服他们三个。
想想从别人那里听到的消息,工钱一年一结,还经常拖欠,他们就由衷地庆幸,当初跟对了人,一直好好干活。
当然,那些不想着好好干活,以大欺小的,此刻也不会在这里,这三个人,年轻归年轻,但并不是一点手段都没有的。
这顿饭一直吃到很晚,但都宾主尽欢。
……
黎夏高考一结束,就开始忙了起来,之前积压的工作,排山倒海一般向她扑面而来。
去深市开会,去周氏旗下的皮具厂盯生产,指导打版师打版,参加展会,去国外挑选面料,学习……
黎夏上辈子虽然后面五六年都是从事皮具相关的工作,有自己的品牌和店,但要论起规模来,真的没有现在的大。
至少上辈子她再忙,也不会忙成个空中飞人,全世界地跑。
这辈子有很多事是黎夏没有接触过的,她基本上也是一边做一边学,周氏那边有派人给黎夏当助理,每每以为黎夏到极限的时候,休息一晚,她就能恢复元气。
吸收学习东西的能力,也很强大,那都不像是海绵了,简直就像是沙漠,对知识的渴求,就和对水一样。
黎夏忙归忙,家里的事一点也没落下,甚至身边工作的助理都觉得,对黎夏而言,家人远比工作重要。
一点也不像他们这个年纪,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比他们还小的年纪的年轻人,普遍会有的样子。
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忙着看世界,忙着学习,忙着工作,分给家人的注意力,往往只有少少的一点。
黎夏却不会这样,再忙,陈新春老两口体检的日子,她都记得很清楚,如果自己在江省,就亲自带他们去体检,跟医生了解情况,如果赶不回去,也会细细交待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到了暑假,几个弟弟妹妹的课外学习,黎夏也没有完全放任,都会仔细过问,平时他们在学校和在少年宫,以及培训班的表现,她也会主动去跟弟弟妹妹们了解,跟老师了解。
从外面出差回来,黎夏从来不会带土特产,但她会准确比较有意义的小礼物,家里的弟弟妹妹都会有一份。
听说最小的两个,并不是黎总的亲弟妹呢,能做得这么周到,真是不容易。
容不容易黎夏不知道,她反正是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每一天都过得非常有意义,只有经历过岁月的人,才懂得时不待我的她紧迫感。
有机会重来一遍,黎夏连一秒钟都舍不得浪费。
“黎总?”助理在飞机上睡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黎夏拿着本子在写写画画,上头是一些包包的雏形。
和黎夏同坐的是生活助理,对这些设计图看得不是很懂,她比较关心黎夏的身体,“您不先睡一会吗?到了地方后,咱们没有多少时间倒时差。”
身体生物钟被打乱是很难受的一件事,睡眠紊乱,还会头疼、疲惫,甚至生理上会出现一些比较严重的反应。
反正她第一次出国时,时差反应就很严重,黎夏虽然比她好很多,但应当也是会有不舒服的。
“现在还没有困意,你先休息,差不多我就会休息的。”黎夏手下不停,继续在纸上涂涂抹抹,这些都只是大概记录一下她当下的灵感的画稿,真正要设计成品,黎夏不会在飞机这样的环境下去工作。
听到黎夏说会休息,助理安下心来,戴上黎夏送她的眼罩继续休息。
连续忙了一周后,黎夏终于有了几天的空档,准确到处去逛一逛,身边的工作人员,有工作的先回国,手头暂时没有工作的,可以选择休息,自由行动。
“顾余琛?”黎夏跟顾余琛是面对面碰上的。
她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了大半天人群,肚子饿了,起身准确去觅食,顾余琛正好和他的外国朋友看到她起身,径直走过来准确坐下。
顾余琛有注意到坐在长椅上的美丽东方面孔,但因为黎夏戴着大墨镜,只露出了精致的额头,和紧致的下颌线条,并没有认出他来。
毕竟两人已经三年多快四年没有见面了。
在之前,也只打过几天的交道,顶多就是第一印象深刻一点,并不是那种熟悉到看一眼就能认出的程度。
女大十八变,黎夏不光五官长开了,身高也长高了,要用几年前的旧眼光去看,顾余琛还真有点认不出人来。
“琛,你的朋友?”外国朋友疑惑地看向顾余琛。
顾余琛点头,“久违了很久的朋友。”
说到久违这个词时,顾余琛看黎夏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黎夏多少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跟顾余琛的外国朋友分开后,顾余琛带着黎夏找到一家比较近的小咖啡店,店里有卖食物,味道应该不错,顾余琛推荐黎夏试试。
吃了两口甜品,饿极了的黎夏才活过来,“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瞒你们的。”
在遇到顾余琛和楚安之前,她就已经有了伪装的身份,总不能遇到他们,黎夏就应该自曝马甲吧,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远远到不了这个地步。
黎夏也没有想到,他们扭头就把她介绍到了周氏皮具,这事确实是她承了他们的情。
但现在她跟周氏的合作,是她凭本来争来的,能者居之,周氏那么大一个企业,不可能随便找个人合作,靠裙带关系的不是没有,但绝不会是黎夏。
“我能理解,但之前在京市,我们在地铁上遇到的人是你吧?”顾余琛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生过气。
但他也不是完全不介意,尤其是那次在京市的时候,他敢肯定,黎夏是看到了他们的。
“……”黎夏摸了摸鼻子,“在深市时我不觉得自己做法有问题,但到底还是有些心虚,我道歉。”
溜是溜得挺快,道歉也道得实在,顾余琛一肚子话都被堵着,要是再端着,反倒显得他斤斤计较起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黎夏,今年高中毕业,会点做皮具的一技之长,现在跟周氏合作发展自己的品牌。”黎夏主动伸出手去。
顾余琛看了她一眼,矜持地把手伸过去,同黎夏握了握,“顾余琛,普通交换生。”
交换生啊,那很厉害了,顾余琛的学习肯定很好,各方面应该也很优秀。
黎夏大眼睛里闪过惊叹,不过她很快收回手,“不生气了吧,让我先吃点东西,我饿坏了。”
“……”顾余琛默默地把刚上的餐盘往黎夏挪了挪,很想说,他一直也没生气!
顾余琛来这边时间长,吃过饭后,由他负责带着黎夏到处走走,看看那些黎夏想看的历史遗迹,还去参观了当地的博物馆,离开的前一天,顾余琛还拿到一张请柬,邀请黎夏去参加了一场复古酒会。
这是黎夏上辈子从来不曾体会到的生活,酒会上黎夏看着那些华丽的复古服饰和包包,脑子里灵感接连迸发。
酒会一散,黎夏回到顾余琛的汽车里,就掏出纸笔涂画起来。
这两天,顾余琛跟黎夏几乎都呆在一块,等于是完全认识了一个黎夏,当然,黎夏之前其实也没有伪装过自己,现在的她跟当初的她,很多特质还是一样的。
譬如勤奋和专注,还有蓬勃的进取心,以及由内至外,说不出来的旺盛生命力。
陪着黎夏买礼物的时候,顾余琛知道黎夏家里还有四个弟弟妹妹,有爷爷奶奶,他偶尔会听她提到她的父亲,但从不曾听她听过母亲。
她会说起自己的朋友,会因为路边遇到了一件小事而感动,但更多的时候,她会突然像现在一样,沉浸在灵感当中。
“晚上睡个好觉,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一直到酒店,黎夏才停下笔,“谢谢你,这几天我过得非常有意义,等你哪天去江省,做为东道主,我肯定陪你玩个遍。”
这几天,顾余琛给黎夏打了几扇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大门,她第一次萌生了,想出国留学的想法。
其实黎夏是有点自己的祖国最好,天朝上国的老思想的,对国外的月亮一点也不向往,之前几次出国,也就是在街上随便走走看看,没有系统地去了解过他们的历史和美学。
但这几天的经历,也确实让她感受到,跟祖国拥有历史厚重的美比,国外这边的美学,也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毕竟现在时尚和潮流这个东西,国内还处在萌芽和模仿状态。
她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顾余琛绅士地帮着黎夏拉开车门,笑着道,“等我交换结束回国,一定上门叨扰,不过那个时候,你应该在京市了吧,到时候,我还是东道主。”
“……”黎夏,还真是。
这次回国后,短时间内黎夏不必再出这样的远门了,离开前她本来想跟顾余琛说,她可能会成为他的校友。
但想了想,她一直忙,最近又在国外,跟国内几乎是断了联系,也不知道到的通知书是不是她理想的学校,到底没有开口。
万一她估错自己水平,被调剂到别的学校,就丢脸了。
坐上飞机,转机回国,黎夏在深市又呆了两天,又返回江省,她才走到街道口,就被电线标杆上挂着的横幅惊喜到了,然后就是有些莫名羞耻。
“热烈庆祝本街道黎夏同学考上清大。”
黎夏拉了拉帽檐,想低调一点回家,但她一出现,哪里躲得过街道大妈们锐利的双眼,才走了没两路,立马就被人给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