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霓这夜做了个梦。
今日寅时末就被哑嬷嬷叫起,后被安排跟着教习师傅在后山上跑了许多圈,学习如何隐匿气息之法。午间用饭后不过歇息了两刻不到,就又去到校场练骑射,晚间还进行了一次夜间射箭的考核。
整日没个停歇,到戌时才被准许回馆舍洗漱休息。
楚霓回来饭都吃不下,就只灌了两大海碗的水。原本是想直接就歇下,但也怕脏了床铺,幸好不过入秋,和衣而睡大约也无碍。
无奈刚躺下不一会儿,就被自己身上汗臭熏得睡不着。这才又起身点灯,更换衣裳稍微擦洗。
这晚睡得并不安稳,也不知跟今日过度操练有无关系。
楚霓的梦中所见,是后山上化成人形的树。
手脚也只化个大概形状并无指节,木色脸五官也不明朗,头上一大丛绿葱葱的发,中间夹杂着些许叶子。探着身子,一直想往楚霓耳边靠。
一边扭捏摇着看不出曲线的腰身接近,一边学轻浮女子姿态般招着手说:“楚霓楚霓,快来我这儿躲,帮你藏起来呀。
楚霓被恶心得不行,冒着鸡皮疙瘩,也硬忍着把那粘人的树揍了一顿。
不过一息,场景又转换了。
这下变成了校场。
迎面走来一长着马脸的教习师傅,左右手各持弓箭。楚霓刚被那树人恶心到,阴影还在,看那马脸走过来一步,就往后退一步。
那马脸人看着楚霓如此,也不靠近了。
停下脚步就对楚霓说:“起来尿尿了。”
楚霓无语,也有点想打人……但是也在听他这句话后,膀胱突然一阵鼓胀。
困啊,但是耐不住人有三急。
楚霓揉了一下眼睛,哀叹一句,还是坐了起来,伸出脚探找床底下的鞋子。抻了一下腰,眼睛半睁半闭就要摸索着去开门。
楚霓住的馆舍是一个五人居的院子,这其中却不配备净房。屋子中其实也是有净桶可用,但楚霓实在不喜,宁愿多走几步到院落外的茅厕,也是已经成为习惯了。
茅厕所在只需出了院门左拐,直行五十步再拐即到。
楚霓一路走来迷糊困顿,只凭着习惯走。
刚出了院门左拐不过前行三十步,隐隐听得临近茅厕那处传来一男一女的谈话声。待楚霓听得谈话内容,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这蝶谷方位图与地形图可绘制妥当?”男子声音低沉。
“是,不负主子所托。”
接着便是手指触碰纸张的声响。
那两人声音耳熟,但两人谈话都压低了声线,楚霓暂未听出究竟是谁。
“谷门看守时间是否已确认无误?”
“是......”
楚霓从听到这对话,就降低了气息,缓步贴墙前行,现已行进了十步左右。
这时听两人谈话突然停止,心中顿生不妙之感。
心中一定,转身点地就跑,院子是不能去的,其他人皆在睡梦中,不能害了她们。
身后其实也无多大声响。
但是习武之人敏锐超乎常人,从那男子追自己的速度可知武功在自己之上。现下情形实在紧张,那人现与自己距离不过一臂。
楚霓下意识就要往林木茂密处去,自己熟悉地形能更快隐匿。
连续不断都有半刻,每次差点被追上,楚霓都机智躲过。但身后人还是不停歇地追,像嗅到血腥红了眼的猛兽。
眼看前面已近后山悬崖,楚霓从开始就是鼓足了劲。现在已经有点喘,额上也沁了汗,心中焦躁,想拐个角往上,却感到后背被一阵震荡。
追上了。
被击中的后背,震得肺腑都仿佛火烧一般,整个人惯性使然往前方弹去。本以为会喊出声,却不想一开口便呛了满口的血,鼻中也喷洒了些。
惊呼实在再来不及,就感到一阵失重感。这夜月光不显,天上也只得一弦,还被厚云挡住大半。
眼下所见,一片黑漆,跌落之地,像深渊......
*
屋内,一片静谧。
原本在床上安睡的女子,一抽搐,瞪大了双眼。本是水盈盈的桃花眼中此时一片冰冷。
她快速坐起身环视四周,与刚才梦中的馆舍不同,跌落的感觉却如此深刻。
说服自己镇定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远远听闻有鸡打鸣,窗外隐露蓝色,还无日光。
但楚霓睡意已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