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男人笑了:“你是来找她的?”
他的指着低头剥瓜子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现在连头都不敢抬,整个人在簌簌发抖。大胖子看着这个女人,脸一下子涨红了,刀疤男人看着大胖子,忽然笑了:“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跟一个女人还没完没了,看来你到了七星帮也没什么太大长进。”
刀疤男人说话时的气派很大,斜着眼笑,旁边的人也随着他放声大笑,笑得连腰都弯下去。大胖子直挺挺的在笑声中站着,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一张脸由红变紫,几乎跟猪肝一个颜色。
刀疤男人收起笑容,眼神像刀锋一样:“胖子,你如果不服气,现在就可以和她做个了断,江湖规矩,你们一对一,我们绝不插手。”
大胖子愣住了:“安,安大哥,您这话什么意思?”
他说完这句话,有个人从腰里抽出两把日本刀,这两把刀长短兴致重量都一样,放到他面前的桌上说:“你不是想要这个女人的命吗?这里有刀,你现在就可以把她杀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你可以杀她,她同样也可以杀你。”
大胖子看着两把刀,冷汗沁满额头,一张脸慢慢变白,变得白里透青,刀疤男人看着他,纵声大笑,刀疤随着笑声扭曲蠕动,仿佛在这瞬间有了生命。
刀疤男人的笑声忽然停顿,说:“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中用,我再说一遍,刀就在你面前,你现在杀她他,我们绝不插手。”
大胖子全身都在发抖,冷汗湿透了衣服,他忽然发现,在这个刀疤男人面前,他竟然连一点勇气也提不起来,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了解,这个刀疤男人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究竟有多严重。
刀疤男人凝视着他,忽然沉下脸说:“我最后再说一遍,你现在就可以杀了这个女人。”
大胖子清醒了,也泄气了,勉强挤出笑容说:“安大哥,这件事是我不对,您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刀疤男人叹了口气:“何必呢,都是出来混口饭吃,一个女人独自在异国他乡,也不容易,你又何必非和她过不去?就算她有什么错,也不至于死的罪过,你大人有大量,放她一马,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你带着你的人回釜山,如果再来首尔找她的麻烦,你就是在跟我过不去。”
大胖子连考虑都不考虑,急忙答应:“我知道了。”
刀疤男人看了对面的王岩一眼,王岩面无表情,喝着酒吃着菜,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刀疤男人向年轻女人招招手,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先是皱皱眉,然后张大嘴,睁大眼睛看着前方,像是听到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刀疤男人说完,笑着拍拍她的肩说:“去吧。”
年轻女人迟疑着,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过去说:“安......安大哥让我告诉你,你......你要赔偿我这几天的损失费......”
大胖子愣了:“什么损失费?”
年轻女人嗫嚅着说:“就,就是你追了我这么多天,耽误了我的工作,这笔钱你得赔我。”
大胖子一听,连连答应:“应该应该,安大哥说的对,你说多少?”
年轻女人脸红了,回头看着刀疤男人,刀疤男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盯着大胖子说:“痛快一点,别给韩国男人丢脸,都说韩国男人爱算小账,名声就败坏在你这样的人身上。”
大胖子从钱夹子里抓出一大把钞票,全都塞进年轻女人手里,年轻女人看到这么多钱,吓得连连后退,手里的钞票撒了一地,蹲下身慌忙去拾。
刀疤男人说:“这里没你事了,回去跟你们老大问个好,就说我有机会去釜山看他。”
大胖子弯腰鞠躬,转身出门带着人离去。年轻女人拿着钱愣在那,不知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王岩忽然开口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年轻女人静静地站着,现在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发生的事,更别提以后得打算,这样的事情她连做梦都没想到过。
刀疤男人想了想说:“如果你想继续留在这里打工,随时可以报我的名字,我叫安仲根,没有人敢找你的麻烦;如果你想回家,我可以安排人送你去机场,你如果还有打工没结算的工钱,我也可以派人去给你讨,你说吧。”
年轻女人说:“我想回家。”
王岩点点头:“回去也好,你一个女人独身漂泊在外,始终不是个事,现在国内发展的也挺好,回去混好了不比在这差。”
年轻女人忽然抬起头,本来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现在像是蒙了一层雾,房间里的人都看出雾中藏着什么,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只有王岩一个人还在装糊涂。
她看了王岩一会儿,垂下头,很快又抬起来,眼睛里放着光,用很坚定的声音说:“如果我不想走,你现在会留我吗?”
王岩只好笑了笑:“我觉得你还是回去比较好。”
年轻女人的目光瞬间黯淡,不再是蒙着雾,而是一团死灰,把手里的钱一张张捋好,放到随身小包里,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
安仲根看着他们两个人,微笑着说:“好了,既然决定走了,我就安排个人送你去机场。”
他让人带着年轻女人离开,王岩看着他们出门,回头举起酒杯说;“安大哥,这次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安仲根笑了:“你记住就好,早晚有机会让你还,对了,你现在还有什么事?”
王岩也笑了:“可以陪你出去喝几杯,不过我身上现在没有钱,一会付账的时候还要再欠你人情。”
安仲根听了大笑:“你这是吃定我了。”
两个人出门坐电梯下楼,到了大厅里,安仲根让跟他来的人先回去,几个人纷纷表示不放心,他指着王岩说:“有他跟我在一起,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他一个人能顶你们十个。再说了,这里还是大韩民国政府的天下,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到首尔乱来。”
几个人半信半疑,但不再坚持,服务台后边站着穿一身旧礼服头顶微秃的那个男人,远远地看着他们,安仲根走到门前的时候,回头看着他,摆摆手,还笑了笑。
几个人看到安仲根出门离去,对视了一眼,一齐向服务台围拢过去,有个人冷冷地说:“刚才是你通风报信?”
穿旧礼服的男人不敢回答,讪讪地看着他们,忽然有个人抬手拍拍他的脸颊,很亲昵的动作,但脸上的表情,却是皮笑肉不笑,让人心惊胆寒。
他边拍着穿旧礼服男人的脸颊,边说:“刚才胖子应该跟你说了我们是什么人,要是再有下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安仲根没有驾车,和王岩顺着林荫路走,路的尽头,有个小小的小吃摊子,摊子上的吃食很简单,只有煮鱼饼和米肠。
据说这个小吃摊子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摆在这里,而且无论刮风下雨,无论过年过节,这个小吃摊子从未休息过一天。来这里玩的人,路过这里都会有意无意的过来,喝杯米酒,吃两串鱼饼,或者吃两千韩元的米肠,每天晚上这里都是人满为患。
其实这个小吃摊子的味道并不比别家的好,摊子的女主人也已经人老珠黄,失去吸引力,而且脸上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除了收钱外,很少有人能听到她说一句别的话。
安仲根笑着说:“我们就在那里吃怎么样?”
王岩说:“哪里都可以。”
安仲根说:“你不要以为我是舍不得花钱,才请你来这种地方,这里的东西我认为是全韩国最好吃的。”
小吃摊没有坐的地方,所有人都是围着一个大摊子站着低头吃,摊子上有口方锅,锅里煮着一根根竹签子串的鱼饼,旁边还有一个盖着棉被保温的盆,盆里是一卷卷煮好的米肠。
他们走到小吃摊边,还没等说话,女主人就递给他们一个人一个纸杯,从锅里各舀了半杯煮鱼饼的汤,也不理他们,转身去忙别的客人。
安仲根悄声说:“别惹她,她那个铁勺子打人很疼,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一个统领首尔黑帮十几年,独霸一方的江湖大亨,竟然不敢惹一个小吃摊的老太太,这话说出来谁信,王岩只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
喝完纸杯里的汤,安仲根从锅里捞出两串鱼饼,递给他一串,边吃边冲着老太太大声说:“大娘,给我们来点好吃的,我今天带来个朋友。”
老太太头也不抬,只朝他翻了个白眼,好像在说:“你小子怎么又来了?”
过了很久,老太太端出两盘自制的海鲜小菜,一碟卤牛肉,一碟早就煎好的咸鱼,又拿了两瓶韩国烧酒,“砰”地一声放到桌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岩忍不住笑着说:“你认识这老太太?”
安仲根点点头,目光深沉而遥远,好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我还在乡下的时候就认识她,是她带我到首尔,那时候这里叫汉城。一个七岁的孩子,牵着一个三十多岁女人的手,两个人坐了两天的车到了这里。我记得到这里来的那天,天上下着雪,我光着脚走在雪地上,都已经感觉不到疼。她把我送到一家饭店学徒,临走的时候送了我一双鞋和一句话,那双鞋早就穿破扔了,可那句话我这辈子都会记得。”
王岩吃着鱼饼说:“她跟你说了什么话?”
安仲根的目光变得黯淡,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说:“她让我到这一定要学好。”
王岩垂下头,仿佛叹了口气,但忽然又抬起来说:“其实你现在也不坏。”
安仲根没再说什么,他的目光又落入遥远处无边黑暗中。
王岩只好拿起酒给他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上,端起酒杯不知该说什么,安仲根忽然举杯一饮而尽,笑了笑说:“所以这老太太一直也不肯跟我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