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自那日围棋赢了赵宣之后,飞鸿馆的学生几乎人人都知道顾怀玉小小年纪,棋风狠厉。
许多人对她称赞不已,也有不少人不太服气,争相前来,要与怀玉对弈。
怀玉也不躲避,只要有人前来找自己下棋,总会好声好气地和对方约好时间,一较高下。
一来二去的,前来挑战的人渐渐少了,怀玉也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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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怀玉正在飞鸿馆练武场练习射箭,她力气本来就大,手里的弓被她拉得满满的,射出去的箭力度是有了,但准度却还差点儿,十发里总有三四发射不中靶心。
这个成绩在一起学射箭的同学之间,倒也不算太差,但怀玉对武艺这方面,向来追求完美,因此常常在课后,还偷偷跑到练武场不停地练习。
怀玉一连射完十只箭,走近箭靶一看,还是只有七只在靶心,她皱眉,站在箭靶前,咬着手指头,沉思。
“呵呵。”怀玉身后传来一身轻笑,怀玉扭头一看,却是王昭,他带着一脸欠揍的笑:“想不到怀玉你也有不擅长的武课。”
怀玉瞪了他一眼,没搭话。
“看我的!”
王昭见怀玉不理自己,索性抢过怀玉手中的弓,飞快地跑到线外,一手拿箭,一手拉弓,“嗖嗖艘”,怀玉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功夫,他已经射出了十只箭,怀玉往箭靶一看,只只正中靶心!
怀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昭。
“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她使劲往王昭胸前锤了一拳,一脸震惊。
“没想到你的箭术如此高超!”
王昭一手揉胸,龇牙咧嘴地道:“这没什么,唯手熟耳!”
又安慰怀玉:“你才刚开始学射箭,射得少,手感不足,准度不够也是正常,多多练习,找到感觉就射得准了。”
怀玉撇撇嘴,拿起弓箭,又开始练习起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射出一只箭,又拿起一根:“你别告诉我你是来向我炫耀你的箭术的。”
“哎呀不好!”
王昭听此,夸张大叫:“差点忘了正事。”
他说着急忙从怀玉手里拿过弓箭,拉起怀玉就走:“快走,谢先生找你呢。”
“谢先生?”怀玉一脸懵逼地跟着他走。
“哎呀,就是依庸堂那位谢琅谢先生。”王昭歪头看着怀玉,“妹妹哎,你可真有架子,谢先生答应指点你围棋,你却至今都不曾去依庸堂,这不,谢先生亲自差我来找你了。”
怀玉闻言,讷讷道:“我以为冯先生只是随口一说。”
“什么随口一说!”王昭气急。
“那可是谢先生,冯先生再随便,能拿谢先生随口一说吗?”
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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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气喘吁吁站在依庸堂外,王昭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先……先喘口气儿,不然待会儿见了谢先生就太失礼了。”
怀玉弯腰扶着一根竹子,喘着粗气看了王昭一眼:“谁……谁让你拉着我跑这么快!”
这时,依庸堂里走出来一名书童,他看了看怀玉和王昭,道:“两位请跟我来。”
怀玉和王昭对视一眼,默默地跟在书童身后,穿过两进院子,才见一排翠竹掩映之间,有石桌石凳,石桌中央摆着一副棋,边上静静地放着一副茶。
书童转身:“两位在此稍后,谢先生不时便到。”
他话音未落,左侧厢房的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了一个青衣男子,二十五六的年纪,长发如墨,松松散散地垂至腰间,头上插着一根青色玉簪。
书童行礼:“谢先生。”
他走至石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茶边打量怀玉。
怀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拱手屈首行礼道:“学生顾怀玉,见过谢先生。”
谢琅看着她,依旧不说话,只是喝茶。
怀玉心中疑惑,谢先生既特意叫自己来,自己这会儿来了却又不说话,是何道理?
她想不通,只好硬着头皮站在一旁,任谢积薪打量。
谢琅却突然一笑:“是个蠢笨的小姑娘。”
怀玉瞪大眼睛看他,这人怎么骂人呢?
谢琅又笑:“罢罢罢,你坐吧,和我对弈一局。”
怀玉扭头看了看王昭,王昭向她摇摇头,她只好坐到谢琅对面:“学生棋艺疏浅,先生手下留情。”
“棋艺疏浅?”谢琅饶有兴致,“我听说来找你对弈的人,都大败而归,整个飞鸿馆再没有人敢向你挑战,这可不像棋艺疏浅的样子。”
怀玉道:“那是大家看在我年纪小的份上,都让着我。”
谢琅大笑,拿起一枚白子,对怀玉道:“你先。”
怀玉也不客气,将一枚黑子下在棋盘星位,毕竟面前的,可是大祐围棋第一高手,她这么想着,落子又更加小心翼翼,思虑周全。
谢琅看着眼前一心一意、认真下棋的小姑娘,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王昭和书童站在一旁,默不做声。
一时之间,大大的院子之中只有风声,竹叶哗哗声,和落子“嗒嗒”声。
一个时辰过去了。
棋局到了中盘,谢琅的白子稍许落后,怀玉的黑子下得十分冷静、机敏,表现出卓越的大局观。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
谢琅收起了打量怀玉的心,下出了扭转乾坤的一手白子,这一手白子落盘,怀玉顿时双耳微红,自知胜负已定。
但她还是心有不甘、竭力求变,无奈谢琅依据先行优势,通盘行棋坚如磐石,游刃有余,最终黑子负,白子胜。
一盘棋,持续了两个时辰。
怀玉长呼一口气,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谢琅行了个大礼。
“先生棋艺精妙绝伦,学生今日收获良多。”
谢琅起身扶起她,递给她一杯热茶:“你也很厉害啊小姑娘。”
怀玉赫然,一口气喝下茶。
“前些日子,为何不主动来寻我?”谢琅看她喝了茶,有些好笑。
“这……”
谢琅坐下来,看了看王昭,又看向怀玉,拔高声音:“若不是我让王昭去把你叫来,你是不是不打算来我这依庸堂?”
怀玉低头,现在她双颊也开始红了。
这时,冯先生走了过来,朝谢琅道:“哎,有你这样的先生的吗?看把小姑娘吓得。”
他说着走到怀玉跟前:“莫理他,他就是好不容易想收个徒弟,却左等右等等不来,因而心中急躁。”
王昭在一旁憋笑,扯了扯怀玉衣袖。
怀玉瞅了瞅他,不明白他干嘛扯自己。
冯先生和谢琅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相视一笑。
谢琅无奈喊道:“顾怀玉。”
怀玉急忙“啊”的应了一声,一脸无辜地抬头看着两位先生。
“你平日这样愚笨,下棋的时候是怎么运筹帷幄、思虑良多的?”谢琅笑问,“我可从不收徒弟的,今日想收你为徒,你愿是不愿?”
怀玉咬着手指头开始思索。
“这位谢先生可不光棋艺好,他的谋略机关、排兵布阵才是强项哦。”冯先生在一旁出声,他知晓顾怀玉向来喜好武艺,因此才提了这么一句。
王昭也悄悄对怀玉道:“我听闻谢先生的箭术高超,闭眼也能射飞鸟。”
怀玉听到“谋略机关、排兵布阵”几个字眼,又听到“箭术高超”,忙点头道:“愿意愿意,我愿意。”
她这会儿反应了过来,知道谢琅只是想收自己为徒,因此方才所有的不自在都没了,她机灵地倒了杯茶,端给谢琅:“师父,请喝茶。”
又倒了一杯给冯先生:“冯先生,请喝茶。”
冯先生和谢琅接过茶,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谢琅想收个徒弟,居然这般困难。”冯先生一脸好笑地揶揄道。
谢琅看了看面前的一脸正色的小姑娘,也摇头感叹:“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