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哪有什么忠贞可言。

一口饭，一条命，不夸张。

好在何家家大业大，比起那涿郡张屠户要壕上太多，就算朝夕之间拉起一支军队也没什么问题。

兵戈皆有，甲胄齐全，只不过无法保证战力罢了。

东厂要买通城中这些底层军官，也无须花费太多。

军阀混战的年代，这些小卒往往没什么效忠对象，在性命无碍的前提下，谁有钱粮便跟谁走着实寻常。

只要利益给到位，这年头，手刃亲爹都大有人在。

道德很难成为底线，也经不住生存和人性的考验。

易子相食的惨祸如今屡见不鲜，难道就没有不易而食的？

为了活命，有时也为了活得更好。

人间地狱，就在人间。

所以对高洁情操、高尚之士，他们的道德底线如青云不坠，我们才会赞扬，才会感动，才会歌颂，而不觉像呼吸那般简单、习以为常。

若是这底线低一点、再低一点，那么某虓虎为权财宝马、名望美人而完成义父两连击，也就可以想见了。

……

数日之间，半个宛城外城的布防军力已经被顾盼控在手里。

古代城池，如洛阳、宛城，大都有内外之分。

内城叫“城”，外城是“廓”，城廓之制就是我国古代城市规划建设的主要形制。

若用现代类比，一座城池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市”，而内城，则相当于扩大版的“市政府”，处在外城的范围之内，与之一并构成城市。

内城外城之别，也就是阶级之别。

内城是行政长官和达官贵族的居住地区，而外城则是平民黔首的地盘，不说天上地下云泥之差，至少也是两重世界。

南阳前任太守张咨，被北上参加联军的豪横猛虎顺道宰了，偌大宛城无人管理。

而后，袁术从鲁阳派来了将军张勋接手，将宛城纳入统治之下。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巩固统治，就要去会盟参加讨董事宜，也当宛城已是自己后花园，并未增兵固防。

因此，眼下负责宛城的张勋部也没有多少人手，且大多居于内城之中，而外城防务难免空旷，更有不少原本是张咨手下、如今无主的兵将，还有宛城本地的人才及义勇武装，如李严等人。

这为东厂的渗透提供了便利。

何家的财富源源流出，顾盼用着也不心疼。

该花的钱要是抠抠索索，那后果可能远不止搭上这些钱。

若是来不及救那场洛阳大火，大不了日后从董卓郿坞里搬就是了。

“所以，家主无须担忧。”

厅堂之中，顾盼帮何通斟上酒水，“陛下如今可仰仗者，除了何家，又能有谁？血浓于水，这情是断不了的。”

“哈哈，依通之见，陛下身边有顾厂公在，才是真正的幸事。”

“嗨，”顾盼摆摆手，“盼只是会花钱而已。”

何通举杯，“会花钱的本事，有时比会赚钱还重要。”

推杯饮尽，又听何通道：“如厂公所言，何家本就与陛下绑在一起，既然陛下壮心未已，我何家定然竭尽所有，扶助陛下，钱粮用度，随意支取即可！”

顾盼笑道：“昔年大将军送太后入宫，方有何家二十年兴荣，如今天子虽然落魄，却未尝不何家百年昌盛之机呀。”

“何家如何，全赖陛下，儿孙之事我等难料，只是这从龙功臣的位置，我何通是一定要坐的。”

“那是自然！”

二人正欢谈中，门外家仆轻轻将门叩响。

“家主，顾公子，郑千户请见。”

何家下人不知东厂官职，这是将千户当成了郑和本名。

“叫他进来。”

郑和躬身而入，朝顾盼一礼，又看向何通。

“无事，何家主不是外人。”

如果可能，顾盼倒是很想发展一下何通。

这位何家家主言行皆是出自肺腑，而并非暗中包藏祸心，他是真心为了自己这天子亲戚，决意将整个何家都压上。

再加上何通左右逢源、居中调度的本事，已经是一个出色的管理者，若是有朝一日成了政客，绝对比那位同宗的大将军要成熟得多。

有眼光、有本事，这样的人正是为东厂量身定做的。

“唯！禀厂公大人，据李校尉回报，如今外城势力已被我掌握十之七八，可堪一战的士卒已近三千。”

“好！不愧是李正方。”顾盼眉飞色舞，“万丈高楼平地起，这地基雏形已现，我东厂功劳簿上当重重记他一笔！何家主，敢问今夕何夕？”

何通也正惊讶着顾盼这边的进展神速，闻言答道：“正月十八。”

“今日便是东厂建军之日，回报李严，让他再接再厉，万勿懈怠了训练，士兵在精不在多，我要的是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队伍，待日后恢复大统，仅此一条就让他光宗耀祖，百世流芳。”

“唯！”郑和听得热血沸腾，一旁何通更是讶异中带着钦佩。

“李校尉还说，外城仍有一股势力，其首领死于流民攻城之时，希望厂公大人授权他将其兼并。”

顾盼摆摆手，“由其自行定夺。”

在黄忠和文聘到手前，李严这个游戏中五维数值均衡的“五边形”战士，就是自己手中统率士卒的不二人选。

“唯！此外，厂公大人授意属下要找的人——”

“怎么样！”

顾盼腾地从席上站起，把二人给吓了一跳。

“城头放箭那人名为黄忠，字汉升，曾随先太守秦颉平定南阳黄巾之乱，如今卸去官职，不问世事，只顾得四处求医问药……”

“求医问药？”顾盼略一思索，“黄忠家在何处？”

“禀大人，乃外城城西第三街巷第七户。”

“好！”

顾盼回身朝何通一礼，“何家主且坐，盼需得失陪一阵。”

“这黄忠是何方神圣，竟让顾厂公如此上心？”

无怪何通疑惑，顾盼此刻的表现比得到三千士兵还兴奋。

“家主有所不知，我若得其效忠，则犹如获得千万军势矣！”

顾盼足下生风，差典韦从厩中牵出两匹好马，与他一同奔向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