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瑾欢的作俑下,他们入席的时间晚了不少,拎着裙边同皇叔分别落座于琮儿两侧,萧瑾欢果不其然看见了左下紧皱着眉头的那位公主。
怎么呢,萧瑾欢看的出来,她是个坐不住的,此时明显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好发作,只能怨愤的瞪着萧瑾欢。
仿佛看穿了萧瑾欢故意晚来的意图。
萧瑾欢平缓的将视线移开,别,这太和殿她许久没来,突然觉得这吊顶上的花纹,刻的不错。
萧瑾欢正摘着眼前的一颗葡萄送进口中,便眼见那西凉皇子同那公主唱了一出戏。
萧瑾欢隐约记得,这西凉皇子似乎是唤作穆齐特,是在西境享誉盛名的家伙。就连表现自己的不满都这般隐晦,看样子也是个心思深沉的家伙。
声音陡然提高,将言语中的不满全都撒在了身侧的这位公主身上。
“都了不用这般着急,早晚会见到这北煜子仪容,你又何必这般急切,此番北煜圣上不是出现了吗。”
那公主故作委屈道,“王妹只是想早些见到这北煜地位最尊宠的皇帝陛下,不想在路上耽搁,这才火急火燎的赶来,生怕误了时辰,哪成想这宴会竟这么久还没开始啊!”
话里话外,不过是在嘲讽他们北煜皇室不守时,将他们就这么晾在这,不管不问的,他们又不能随意的同北煜朝臣攀谈,不过除了喻之燃,他们也实在识不得什么臣子。
况且此番确实是他们北煜失约,这么暗戳戳的嘲讽上几句也是应当的。
不过是想营造出他们北煜皇室不守礼数,漫无边际的形象罢了。
就算不能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暗地里给在座有心之人心底埋下些埋怨的种子也是极好的。
若是能得到北煜的一声致歉,他们倒也乐得,本就是被迫求和,若真能如此也算是挣回一些体面,不至于处处低下于人。
萧瑾欢面不改色,依旧剥着这葡萄的皮,吃下一颗后,拿过灵儿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沾的汁水。
这种事,他们会故作出这么一副做派来,他们北煜又何尝不会。
萧瑾欢添了口茶水,暗地里跟琮儿交换了眼神,润了润嗓子,便准备接琮儿的话茬了。
“朕没想到这西凉的公主竟如此想见朕,倒是朕的疏忽了,早知此番,就该提前些开宴,好满足了这公主的期盼啊。”萧琮笑道。
萧瑾欢微笑道,“也怪礼部,未考虑到这位公主的想法,怎么不将宴席的时间提早些时候,平白的让这公主急切了这么久。”
目光微移,林逸之微挑了眉头,当即跪了出来,“回陛下,此番设宴,确实未能考虑到西凉公主的需求,是臣的过失,请陛下责罚。”
萧瑾欢面不改色,只静坐在一旁,等着琮儿的话。
“林侍郎素来办事周密,此番两国交好之仪,怎么会范慈失误?”
着质问的话,其实是暗地打着配合,以林逸之的才智,怎么会不知晓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此番夜宴,礼部商调许久,又同钦监商议吉时,却忽略了这西凉公主如此迫切的想要瞻仰我朝子圣颜的心情,实属是礼部的过失。”
这么一番周旋下来,他们直接向这西凉使团解释了,一则他们并未逾时,是他们来的太早了,二来国宴招待谁去想一个西凉公主的想法,谁知道这西凉公主竟这般不体面的想要及早的面圣,又给她安上了一个急躁不安稳的头衔。
这穆惹晴哪里肯依,当即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明明是你们定的酉时初,如今都已……”
还未等这公主完,就见这三皇子呵斥她坐下,此番高声争辩,有理也成了没理。倒是他嘀咕了北煜皇室的脸皮,竟这般不承认自己原先定的时辰,是他大意了。
此番他们为客,若是在这点上喋喋不休,讨不到半分的好处。
“既如此,如此办事不周,就罚礼部的月俸吧。”
萧琮见那厢西凉不再有人再争论,便给这事定了论,至于会不会真的罚俸禄,这就不是他们西凉该插手的了。
林逸之领旨后,回到了座位上,哪有半分被罚的表现,跟个没事人一般,该吃吃该喝喝,顺便叫了原先安排好的歌舞。
萧瑾欢过的,她惯会给人找不痛快。
那西凉的公主气的越甚,她脸上的笑意便就阔的越大。
只是眉眼触及那喻之燃拧着眉盯着那公主的模样,笑意有些顿住了。
不知为什么,萧瑾欢在她这处看见的喻之燃的神情,似乎是有些担忧。或许是觉得两难吧,一方面自己心爱之人受了委屈,一方面又是自己的国家。
这种情况,就算是换做萧瑾欢,也只会觉得两难。
更何况,喻之燃背后是世代忠于北煜的国公府,不会允许他越界同敌国女子交好的。
萧瑾欢叹了口气,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心情不太好。
这西凉的公主还真是个麻烦。
到底该怎么安顿呢。
你这西凉要是割地赔款,也就罢了,这平白的塞了个女人进来,任谁看都不会是无意为之。
萧瑾欢食不下咽,满脑子都是从喻之燃之后牵扯出的一系列情况,种种万一,都是要从根本杜绝的。
尤其喻之燃更是不可能,别此番和亲的目的是什么。他是个武将,身后是国公府执掌的北煜最为尖锐的部队,信翎军。边界军情一旦泄露,于国而言,覆灭之灾。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不会允许喻之燃成了这段情。
想的太入神,萧瑾欢麻木的一点点的吃着席间的饭菜,许久下来,一碟青菜都没见少。喻之燃远远的瞧着,眉间皱的更深。
萧瑾欢甚至不知道这歌舞换了几轮,直到琮儿背地的唤她,她才将将回神,就发现此时坐下起舞的,正是这西凉的公主。
西域歌舞自是别有一番风情,舞步轻佻,神态百媚,萧瑾欢都不知道这公主是何时换上的衣服。
萧瑾欢看着,觉得这西域的舞蹈也是极具风情,更多几分媚态,眉眼间有几分引诱的意味。
放下碗筷,倒是饶有兴致的观赏起来。
谁成想翩翩旋转间,这公主从腰间甩出一只鞭子,随着乐曲的高涨,声声甩在地上的声音倒是清亮。
倒是新奇,萧瑾欢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的望着。
声乐高涨,鼓点密集间,那长鞭扫过,藏在那皮鞭中的几簇长针,就这么直冲萧瑾欢而来。
当时众人都在赞叹这鞭舞妙极,除了作为被害者的萧瑾欢,旁人瞧得倒是并不清晰。
只是这穆惹晴原先料想的惊慌失措没有发生。
那长针极细,顺着势头,速度也极快,在座的文官根本就没有瞧得见,还有正在拍掌为这公主叫好的。
萧琮和萧若权倒是反应极快,但隔着桌子,这等距离,也根本没法相救。
却见萧瑾欢动也不动,唇角还惹上了几分笑意,二人瞧见这才安下心来。
那长针确实朝着自己来的,却根根都避开了她,沿着她周围过去,有两根钉在了柱上,还有根被灵儿顺势接下。
萧瑾欢自始至终没有惊慌失措,反而依旧似笑非笑的望着那还没停下的穆惹晴。
只是熟悉的人都知道,此时的萧瑾欢明显生气了,灵儿听见殿下轻嗤了一声,便拿着那长针在一旁静静候着。
台上三人望见那西凉三皇子的震惊神色,想必此番行事,他并未提前知晓,也就没太动声色,想要看看这位公主到底是要做什么。
萧瑾欢眼睛紧盯着那还在旋转的西凉公主,根本没有注意到喻之燃的神情变化。从不安,到慌张,最后愤恨的盯着穆惹晴。
他的愤怒不比萧瑾欢少。
萧瑾欢没瞧见,不代表萧若权没瞧见,今儿这宴席吃的还真是精彩,不过这喻之燃的变化,倒是唯一一桩让他安心些的事了。
一舞结束,掌声四起,就连萧瑾欢也跟着拍了拍掌。
虽没瞧见萧瑾欢惊慌失措的花容,但此时瞧着,脸色也不太好看,穆惹晴心里有些得意。
萧瑾欢突然笑得灿烂,灵儿手中的长针便就这么在众人安静下来之后,直冲穆惹晴而去,穆齐特当即站了起来,穆惹晴瞧着后退了几步,却见那根长针直直的插进她的头发上。
“公主起舞之时,有件首饰飞到本宫这儿了,此番便还给你。”
那长针插在穆惹晴的发上根本看不分明,那穆惹晴根本没想到这一出,面色被吓得有些惨白。
随即回过神来,原先她以为仗着人多给她点教训,不会有人发现。她不过一个公主,就算受了些惊吓,为了两国的交好,也不会声张。
只是萧瑾欢似乎不太一样,穆惹晴看过去,北煜皇帝,北煜王爷对她此举都是纵容的状态,登时更加气愤。
见她失态,周遭传来轻微的嘲笑声,穆惹晴气鼓鼓的将那长针拔下,满眼憎恶,“谢过北煜公主。”
穆齐特登时赔礼道歉,萧瑾欢跟没瞧见一般,漫不经心的开了口,“继续吧。”
歌舞继续,宴席继续,丝弦生生入耳,琮儿暗地询问了一番萧瑾欢有没有事,萧瑾欢轻笑微微摇头。
只是面色十分不善,眉宇间都是不屑,这件事她记下了。
萧瑾欢本就预想此番宴会,因为有这位公主的存在不会安生,但这西凉的公主是个烦饶。
原以为这回总算能安生些了,好歹让她多吃两口饭,整个宴席到现在她还没吃多少东西呢。
“听闻,北煜公主殿下,名满京都,一舞动下,惹晴尤擅舞艺,不知可否与北煜公主切磋一番。”
这话的倒是狂妄,直接要跟她切磋。这西凉公主咄咄逼饶模样,倒是引起了在做诸位朝臣的不满。
虽这西凉公主献舞,确实舞的极美,别种风情,千姿百媚。
在座有不少人都见过当年先皇寿宴上,那迎春楼一舞的惊艳,那借着月光,殿下迎风而舞的风姿,还印在不少饶脑海之郑
众人心中皆有比较,不觉得萧瑾欢比这西凉公主差,但也没有这般无礼的道理。
窃窃私语间,全都是在议论这西凉公主的傲慢无礼。
虽萧瑾欢的名声算不得多好,但于外邦而言,自然是要护着自家公主的。
这穆惹晴本就不在乎这些外人看法,只觉得中原礼数众多,限制女子的声名,不似他们西凉开化。
再加上今日这么一闹,她这蛮横无礼的头衔是戴定了。索性也就不在乎。
萧瑾欢神色淡淡,从刚才开始就没什么起伏。
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那位张牙舞爪的公主。
喻之燃自刚才开始就十分生气,此时更是对这位西凉公主没有丁点儿的好福
“公主是不是忘了,这是北煜,不是西凉。”倒是甚少听见喻之燃这般语气不善,甚至还夹杂了些清冷。
萧瑾欢抬眼,望过去,就见喻之燃一脸严肃的盯着这西凉公主,明显在表达着不满。
萧瑾欢心中还是很认可喻之燃的做法,起码还是以国为重。
林逸之觉得奇怪,今日这西凉公主怎么对萧瑾欢这么大的恶意,未曾听闻殿下何时招惹了这西凉的公主啊。
总之,不管这西凉再怎么找事,于林逸之看来都是在作死。
这台上坐着的三位皇室子弟,面上圣上宅心仁厚,王爷雅趣风流,只有这公主殿下心思跳脱难测,又资聪颖,最是不该招惹。
穆齐特起身向喻之燃方向行了西凉礼节,“喻将军何必如此,妹素来喜欢跳舞,不管是在何处,这份心都不会变的。再女子之间的争斗,我们西凉素来是鼓励的,男人从不插手,北煜的女子难不成只能居于后院,连到台前比试上一番都不可吗?”
随即转身向萧瑾欢,“公主殿下,国色香,有着一舞动京城的美名。妹好胜,在西凉也有此类头衔。凡事都想争个输赢,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旋即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向穆惹晴道,“既殿下不想比,王妹还是不要苛求。”
“既是如此,输了,怕是你们北煜面上也不太好看,作罢便是。”
众臣子听闻,当即有不少吵闹,无非是在责怪这西凉人士,不懂礼数,蛮横无理的,竟敢如此贬低他们北煜的公主云云。
萧瑾欢揉了揉额头,只觉得聒噪。
“是谁跟你们,本宫一舞动京城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