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的话语一字一句的传进宋昭昭的耳朵,紧握着拳头,心中默念着姑母的教导,莫要逞一时之快而误了大事。
“公主千金之躯,臣女自然是比不聊。”
冷笑了两声,萧瑾欢继续道:“可你却敢动手不是吗?一个三品官员的女儿,敢对皇家嫡女动手,你旁人会本宫愚蠢呢,还是会你不知高地厚。”
宋昭昭提了提气,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她就是看不惯她。仗着出身好一些便可以胡作非为,整日里追在国公的身后,偏国公又不能对她这个公主些什么。
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子,这是宋昭昭在认识了一番萧瑾欢之后最先想问的问题。
这样的女人,凭什么要让他们这些家教甚严,饱读诗书的官家姐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殿下,她就是不服!
“臣女不过是门户出身的女儿,自然不及公主殿下高贵,但臣女知道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的愤愤不平,落在萧瑾欢的眼里,似乎是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萧瑾欢轻抚了抚右手腕,笑得有些阴暗,只可惜色过于昏暗,那一抹诡谲的笑意没能落到宋昭昭的眼里。
“看样子让你跪了这么久还是不够。”
萧瑾欢向前了几步,伸手捉起了她的一缕发,拿在手里转了转,还真是好命啊,雨里也有丫鬟给她打着伞,衣衫是湿了些,头发除了有些冰凉,却是半点水汽察觉不到呢。
“你觉得本宫的伤换你在此跪一夜值得吗?”
宋昭昭往后退了退,谨慎的拧眉询问道:“你什么意思?”
萧瑾欢摸了摸下巴,没理会她的防备,自自话道:“本宫觉得十分不值得,所以该从你身上再讨点什么好处呢?”
宋昭昭觉得此时的萧瑾欢有些可怕,她听不懂她的阴阳怪气,却觉得心底发凉。
“一国圣女被一个臣的女儿伤成这样,你觉得你爹是不是也要受些惩罚呢?”
“我做的事,与爹爹何干?”
萧瑾欢嘲笑道:“本宫不在乎有没有干系,只想着自己心里舒不舒坦,宋昭昭你且回你姑妈那去,顺便告诉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就结束了,本宫同你,没完。”
明明没用多少气力,她的声音也因着伤痛的缘故有些飘渺,可宋昭昭就是被那一份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甚至感觉到了恐怖。
她一瞬间就清晰了一个事实,萧瑾欢绝不是面上表现得那么简单,最起码不是她想象的那种空有其表的女子。
萧瑾欢眼见着那宋昭昭离开晗欢阁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扭身却发现有人站在门口,目光沉重地凝视着她。
萧瑾欢叹了口气,兔崽子醒的还挺快。
“皇姐是故意的?”几乎是一种肯定地语气,萧瑾欢却还是把它当作了疑问,轻轻地点零头以作回应。
“进去吧。”
雨湿气重,萧瑾欢手上涂抹的药油,太医特意的叮嘱过不能碰水,雨丝细微,顺着风的轨迹打到了她的手上,她也没再去躲。
只是此时灵儿还是心翼翼地给她把那已经沾了不少水的药油擦掉,打算重新给她涂上一层。
萧瑾欢自然不是什么空有其表的家伙,相反她的身手在同龄人中算是上层。萧琮拧了拧眉,她早该想到的,以皇姐的反应力,那么明显的推搡,不可能躲不过去,还将自己摔成了这样。
后仰的摔下有手腕阻挡,本就很难摔着脑袋,皇姐的手腕又赡如此之重,那边只有一个可能,是皇姐在手腕撑住身子的瞬间卸了力,手腕承受不住突如起来的重量,扭到了骨头。这因如此,皇姐才可能后背仰到的时候,摔倒了脑袋。
这就是一瞬间的事,若不是见识过皇姐急速的反应力,单单能让自己摔得这么自然,换了其他人,他都是不信的。
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皇姐有事瞒着我。”萧琮断定,皇姐不会平白无故拿自己的身体去设计,那便只能是因为那宋昭昭做了什么事惹得皇姐生气。
或许不是宋昭昭,而是淑妃。
总之,以皇姐的报复心,正因为有前者的招惹,做出后来的事,萧琮并不觉得奇怪。
萧瑾欢沉了沉眼眸,还是没打算现在就告诉他,一个人也是伤心,两个人也是伤心,何必将此时的伤心扩大呢。
“那女的我不要脸呗。”萧瑾欢故作轻松道,“我不要脸的缠着喻之燃,还有什么强扭的瓜不甜,我听了不舒服就想着报复她一下而已。”
只是因为喻之燃?萧琮持怀疑态度,不过此时既然皇姐不想,他也不是会刻意的纠缠着,誓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的那种人。
“那也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去赌。”萧琮不赞成道。
萧瑾欢轻笑着点头,嘴上应承着,心里还在盘算着接下去的事。
夜深的厉害,萧瑾欢坚持自己已经没事了,将萧琮赶去了隔壁侧室去睡,自己却在床上躺坐着,一言不发的坐到了亮。
萧琮离开晗欢阁的时候刚蒙蒙亮,为了不打扰皇姐休息他也没去打招呼,直接先去了思学。
因而在思学里又一次见到萧瑾欢时,萧琮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皇姐不好好养伤,来这儿干嘛呀?”你又不听课!当然后半句只能在心里腹诽,他还是担心皇姐的伤。
萧瑾欢不知怎么很喜欢坐在思学的这个位置想事情,此处靠着窗户,从窗户望出去,思学的景致尽收眼底,外面葱绿的竹丛滴答着雨水,没来由的让她心安。
她的这个位置,于她而言,实在是思考事情的最佳地点。
她就静静的坐在那处发呆,跟萧琮打过招呼后也没再什么,右手放在腿上,左手撑着脑袋望着床外,不知道夫子什么时候进来的,不知道夫子什么时候开始上课的,不知道身后的喻之燃今日也跟着怔怔地看了她一。
萧瑾欢梳理着脑海中关于此时前朝局势的所有信息,她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却并不是很有信心。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却想着要拼死一搏,无论如何也要让暗害母后的家伙,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盘算的清楚,也知道自己如若败了送出的就不仅仅会是萧氏的江山,还是她和琮儿的性命。
至于父皇,她什么都不能告诉。
就算父皇疼她,就算父皇会拼命护着他们,她还是怕若是让父皇知晓,惊动了他们,以此时前朝的格局,鱼死网破之时,他们不见得会有多少胜算,甚至是必败的。
萧瑾欢长叹了口气,仰了仰头,觉得脖颈有些僵硬。
明明九五至尊是她的亲爹爹,却依旧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让她觉得心烦。
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前朝竟有了这么多三皇子的支持者。
更可怕的是不日英国公会带信翎军出京,到时候京中所剩的兵力,便基本上只剩下了,京城的守备。
可偏偏,此时担任京城禁卫军统领的,恰好是宋梦娥的亲哥哥。
官职并不大,只是若英国公离京,那便是莫大的威胁。
淑妃是什么人,她根本不在乎父皇,根本与父皇没有情意,她想要的,无非就是能亲眼见着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
她不过是想做北煜权力最大的女人而已。
但她的想法,首先便是要他和琮儿二人给她铺路。
萧瑾欢望着水滴一滴一滴的落到地面上,心境静的出奇。
她很少有静下心来的时候,此时却心底宛若一汪平静的湖潭,风吹过都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她昨日让自己受伤,无非是想着能让父皇暂时贬了宋家的官职,只是看父皇那样子,似乎现在不能动。
也对,若是现在动了禁卫军的统领,英国公一走,京中的安危谁来守护。
宋梦娥之所以不敢那么轻易的动手无非是因为外公虽已辞官,朝中大臣却有不少是外公的门生。
所以才会想要害死母后,斩断了沈家同朝官的最后的联系。
沈家女若是逝世,沈家纵使是国舅,在前朝也谈不上有什么话语权。
都后宫不设前朝事,可后宫的一点一滴,处处都与前朝挂钩,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宋梦娥好手段。
三个月,她又该怎么过这三个月啊。
眼睁睁的看着母后的生命一的减少,萧瑾欢却什么都做不了。
闭了闭眼睛,萧瑾欢被喻之燃急促的叫声唤回了神智。
“殿下,殿下!”
“夫子叫你。”
萧瑾欢没转身,直接扭头对上了夫子的目光,看的夫子都有些发冷。
“殿下,可知晓这句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的含义?”
萧瑾欢怔怔地听着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揣摩在心底。
突然笑开,是了,若是妥协,那就不是萧瑾欢了。
“殿,殿下?”
萧瑾欢又换回了那双冷漠地眸子,轻撇了嘴,“不知。”
众人哄堂而笑,萧瑾欢却丝毫地不在乎,甚至在不易察觉的地方,微微地勾了勾嘴角。
萧家刻在血脉里的高傲,不容许她就这般的妥协。
萧瑾欢冷了冷目光,后续夫子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
目光又重新放到窗外的景致上,既然要赌,那她也未必会输!
喻之燃只觉得今日的萧瑾欢冷漠的可怕,以往跟夫子插科打诨的她,今日竟对夫子,都那般满不在乎。
她手腕裹得厚厚的纱布,刺痛了他的眼睛。
她受的伤应该很重吧。
心被揪的厉害,喻之燃在萧瑾欢起身要走的瞬间拦到了她面前。
萧瑾欢抬眼,正巧看见了琮儿疑惑的目光。
“起开。”向前推了他一下,萧瑾欢甚少用这般冷漠的态度来同人话,更何况是成日追着喜欢的喻之燃。
只是萧瑾欢似乎并不在乎此时喻之燃心里有多难受,她一方面是因为昨日同琮儿自己是因为喻之燃的缘故,刻意设计,一方面,她是真的生气。
她最失魂落魄的时候,喻之燃同仇饶侄女一起有有笑的闯进她的视线,她知道那不是喻之燃的错,却也毫无理由的迁怒于他。
又或许是被宋昭昭的那段话给击到了,自己成日的追在喻之燃的身后,却没见他有过丝毫的回应,那一瞬间被拿来当作耻辱的羞愧,萧瑾欢没法心安理得的当作没察觉到。
她不喜欢宋昭昭,她喜欢的东西,宋昭昭也想要,甚至于那宋昭昭最想要的,不定是她的位置。
她心里清楚,喻之燃不过是宋昭昭拿来故意恶心她的砝码罢了,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生了气。
“殿下,昨日……”
萧瑾欢不想再听昨日的事,想也没想的将喻之燃拉住她左手手腕的胳膊甩开。
“滚”
心烦意乱的萧瑾欢,第一次对喻之燃这么重的话,以至于萧瑾欢再完之后自己也有一瞬的愣神,却还是选择面无表情的越过他,出了课堂的门。
“皇姐受了伤,心情不太好,之燃不必放在心上。”萧琮见状,急忙上前打着圆场。却在过之后,急忙的追着萧瑾欢出去。
喻之燃久久地不能回神,空落落地手还悬在原处,此时思学空荡的只剩他一人,他不觉得孤独,只觉得心痛。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一些事,不,应该是肯定了一些事。
他的异样,他对萧瑾欢的感觉,他为什么见到她受伤心脏会那么痛。
一切似乎都明了了。
在她第一次将他推开,眸中含着无尽的冷漠,又将他重新抬起握住她胳膊的手狠狠地甩开,甚至于他从她看向他的神色中读出了几分恨意的时候。他心底的无尽的寒意刺痛着他柔软心脏的同时,清晰的告诉了他一个事实:他不是讨厌她,他是喜欢她。
不是单纯的喜欢,是想跟她长地久一辈子,想要理所当然的拥她入怀,是达到极致的喜欢。
喻之燃喜欢萧瑾欢,喜欢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