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扬幡:
薛挽歌:
好吧。
听得正上头呢就没了,真没劲。
揣着一肚子问题,两鬼虽然不甘,却也没法子,只能先跟镜灵告辞,动身前往忘川河。
忘川河,地府中的标志性景点之一,反正只要提起地府啊、阴间啊之类的,绝对忘不了它。
这条河存在得比执绋客栈还要久远许多,说是上古时期建立轮回的时候就有了。
上古时期的世界,如今已不可考,据说那时候世上远不止人鬼,还有妖魔仙神这些种族。
忘川河正是从冥界的冥海引来阴间的一条河,后来冥界消失,忘川河的尽头本该也就没了,可奇怪的是,它没有随之一起消亡。
反而比之从前更加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大家都猜测可能是冥海中的水流全汇集到忘川河里去了。
原本,忘川河存在归存在,却是过不了的,因为一旦幽魂试图游过去,就会被洗空。
洗空一切记忆、情感、力量,最后与忘川河融为一体。
不仅鬼魂如此,便是一般的物件,大的小的,也都无法在忘川河上漂浮,一接触到河面,无一例外都会沉没。
因此,从前的忘川河虽没有明面上禁令不许进入,忘川河周围也很少有鬼出没。
大家都很乖地饮下孟婆汤,从另一头走轮回路入轮回。
不过,大约六百年前,一只不愿饮孟婆汤去投胎的鬼纵身跃入忘川河,却没死去,还用自己的魂力化了一叶扁舟,拿着上头给的授令作渡魂人。
此后几百年,忘川河便再也不是死亡之境,坐河伯的船便可通过。
鬼魂们也知道了忘川河另一头,便是彼岸花海,阴间最美丽最秾艳的地方。
“河伯”
“易风泽”
“易少家主”
赵扬幡和薛挽歌选了个据说河伯经常停靠的地方,结果到地方没见着鬼。
等了老半天,没见到河伯一点鬼影,性子比较急的赵扬幡憋不住了,放开嗓子吼道。
把能想到的称呼轮着唤了个遍,仍然没见像样的影子出现。
老赵纳闷:“这河伯莫不是个聋子?”
薛挽歌见他终于歇了嗓子,这才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没好气道:“忘川河这么宽广,您这一吼能传哪儿去?万一人河伯在河对岸呢。”
言下之意,不是人家聋,是你声音不够大。
“那我再大声点?”
赵扬幡挠挠头,作势就要开吼。
“诶诶诶,得了吧您内!”
薛挽歌拉住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听赵哥你之前所言,整片忘川河都是河伯的地盘,风吹草动尽握于心,你说你刚才这么吼着,他没听见的概率有多大?”
“那?”他干啥不出现呐。
薛挽歌:“听见却不现身,自然是不愿现身了。”
薛鬼医拍拍赵憨憨的手臂,使了个眼色:看我的。
“易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前些天客栈里接待了一位来自六百多年前的客人,她姓孟,不知道您认不认得。”
薛挽歌对着平静的河面拱手作揖,直起身子朗声道。
也不知道这位易先生对自己生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而孟青葶对他意义又有几分。
话音未落,河面上方泛起大雾,原先一览无余的汪洋大河,此刻目光所及,只有一片朦胧。
薛挽歌拿不准这是什么情况,转头看赵扬幡,眼带问询。
赵扬幡也拿不准,他也才一百余岁鬼龄好不好,地府里其他鬼,经常接触的他熟悉,但这神出鬼没的河伯
不好意思,完全没接触过。
毕竟赵扬幡对忘川河以及它对面的那片花海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就是花吗,有什么好看的?
但作为前辈,作为老大哥,怎么能说自己不知道呢,于是他干咳一声,镇定地低声回答。
“咳该是那河伯来了。”
这次倒也叫他蒙准了,确实是河伯现身引来大雾。
浓雾后隐隐现出一个身影,然后慢慢清晰。
那是一个不那么平凡也说不上特别出色的男人。
或者说男鬼。
男鬼身着青色复古长衫,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帷帽,五官隐在帷帽后头,只瞧见一个秀致的下巴。
他手执长杆,稳稳立在船头,动作缓慢得像是光阴在他身边停留许久。
明明就是一个灵魂,却比凡人失去灵魂的样子还要空洞。
叫鬼忍不住怀疑他究竟是真的鬼魂,还是一具老旧的傀儡。
河伯沉默地将小舟停靠在河岸边,没有下船,也没有揭开帷帽,更没有放下船杆。
只发出冷然又呆板的干涩至极的声音。
大概真的很久很久没开口说话了,声音十分刺耳,比嚼一把枯草还叫人难受。
“你们见到阿青了”
两鬼没反应过来“阿青”指的就是孟青葶,异口同声地:“啊?”
“哦哦哦!”
薛挽歌脑子转得快一些,率先明白过来,连忙点头如捣蒜。
“是的是的,我们是受孟女士委托来寻您的消息,没想到您就在这里。”
“”
河伯垂下脑袋呆立片刻,才缓缓道:“寻我做什么?”
“我们、我们就是想知道您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阿青想知道,还是你们想知道?”
“呃”
薛挽歌卡了一瞬,补救道:“是!是孟女士想知道为此她在榕树里滞留六百多年,未入轮回。”
最后面的四个字飘散进浓雾中,悄无声息地被吞噬干净。
说完这些话,河伯没有再接话,帷帽掩盖了他的神情,所以薛挽歌和赵扬幡无法窥探到他的情绪。
河伯不开口,薛挽歌不敢接话,赵扬幡却耐不住:“诶,河伯,你是叫易风泽吧?”
虽然已经基本确认河伯就是易风泽,但还是严谨点确认为妙。
“未入轮回”
河伯没有回答赵扬幡的问题,自顾自喃喃低语。
“怪不得”
“这又是何必”
他的声音太低,二鬼没法听清楚,只捕捉到一两个字眼。
薛挽歌使尽耳力也才听到一点点,无奈地问道:
“易河伯先生,您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