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征得执绋的同意之后,陈熹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呈长条形,用的是紫檀木,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随着陈熹将盒子抱在怀里走近,整个木盒的全貌就比较清晰了。
执绋仔细看了看,发现是大片正在怒放的木芙蓉,雕刻花纹的人功力深厚,将芙蓉花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格外逼真。
单是这么一眼瞧过去,都感觉像是进入一个花团锦簇的世界。
执绋甚至觉得自己恍惚间闻到木芙蓉的清香。
先不说里面的画,就这个盒子,拿出去恐怕也得被炒上天价。
“就是这个。”
陈熹腾出一只手把茶杯推开,将盒子小心放在执绋面前的桌案上。
也亏得陈熹力气大单手拿得住看着就挺沉的木盒,换个姑娘,只怕完成不了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你这么急做什么”
执绋无奈,她都没反应过来呢,陈熹这丫头就已经把盒子安放好了。
明明瞧着是个反射弧超乎寻常的小丫头,做起事来却颇为雷厉风行。
木盒的盖子上两朵木芙蓉相对绽放,恣意得像是武侠中快意恩仇,行侠仗义的侠客。
是的,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木芙蓉本当如国色牡丹一般丹华卓韵,但执绋依旧认为这里的两朵木芙蓉,矜贵有之,但更多的是畅意江湖的风采。
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还是个孩子的薛家阿芙最向往的生活。
执绋恍惚一瞬,很快就醒神,眼中却不知不觉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没有去触碰那两朵美好得令她忍不住嫉妒的花,动作轻柔地推开盖子,一卷被妥善卷好的画轴静静地躺着。
画纸有点洒金,仔细看还能看到细密的暗纹,柔和的光晕悄悄停驻,渲染出一片宁静到令人心颤的平和。
执绋伸手摸了摸,不出所料,暗纹也是木芙蓉。
不知怎的,早就不怎么笑的恶鬼,突然就噗嗤一声笑出来,眼中似有星河。
“明濯啊”
真是个明亮的人呢。
陈熹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她不知道为什么执绋连画轴都没有打开就能笑成这样,或许,这里面有什么只属于他们一人一鬼的秘密吧。
想起那个笑得很干净的男孩子,陈熹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悄悄地想:与鬼姐姐很相配啊就是年纪有点小。
执绋哪能想到站在边上不出声的姑娘已经开始畅想自己与明濯的未来了,她平复下心情,取出画轴,缓缓将之打开。
首先露出来的依旧是一朵怒放的木芙蓉,灼艳的朱色如同烈火一般,像是要拼尽全力去燃烧。
然后是一只肤色白皙手指纤长的手,那只手轻轻捏住木芙蓉的枝干,似乎是要将之摘走,又似乎是要满不在意地将之掷出。
再然后,一个面容模糊,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清晰的女子便出现在执绋眼前。
那女子戴了面纱,堪堪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当你望进这双眼睛的时候,一切都会被遗忘,只能看见神秘无垠的宇宙星河。
画卷完全打开,女子身着红衣,站在绽放的花丛中间,半个身子侧对,一只手拿着一枝木芙蓉,眼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可能是欢乐,是悲伤,也可能只是安静而已。
她没有束发,满头青丝飘飞,整个人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又像无牵无挂的清风。
燃尽了,飘走了,就干干脆脆,什么都不会留下。
明濯的这幅画,其实一点都不写实,单看相貌,没人能看出是执绋。
可执绋却很开心,开心得不知不觉就落下一颗泪珠。
她没有察觉,只是爱不释手地不断抚摸着画中人的眼睛,脸上依稀露出属于阿芙的神情。
“真好啊”
她该怎么说呢?
明濯不愧是个艺术家,真敏锐啊,他那么一画,就好像把曾经的执绋刻进画纸。
不,其实那不能说是曾经的执绋。
执绋一直没有变过,只是那个永远不会忧虑的小姑娘被她藏起来了而已。
如今这个小姑娘被一个叫做明濯的二十岁不到的青年找了出来,捧在手心里,所以执绋忍不住地、无知无觉地,落了泪。
“鬼姐姐”
执绋没发现自己落泪了,陈熹却瞧在眼中,她反应慢,等执绋都珍重地将画轴重新卷好放回木盒子里了,才猛地说道。
面容稚嫩其实年纪要奔三的陈熹犹自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毕竟她都要奔三了,说不定是年纪大了看错也有可能的吧。
鬼姐姐这样日天日地的大魔王怎么会哭呢?
“怎么?”
执绋把盖子推回来,确定一切都妥当了,这才转眸问道。
“”
陈熹:“没什么。”
“我眼花了。”
她肯定地说道。
完全不觉得身为一个道行不浅的术士眼花有多丢脸。
或者说多么不可能。
执绋心中情绪尚未完全退去,故而也懒得去同她争辩这些。
“你之前说明濯要来这里是个什么情况?”
“”
陈熹:“哦。”
慢吞吞地好像在回想自己之前说了什么。
“就是明濯来送这个,”指了指桌上的木盒子,“然后他问我这里招不招人。”
“我说招,他就来了。”
简单得理直气壮。
执绋狐疑道:“你跟他说清楚这里是干什么的没有?”
她寻思着明濯瞧着就一副涉世不深的小孩儿模样,万一是被陈熹忽悠进来的
也不是不可能。
“”
“唔,我讲清楚了,他说他很感兴趣。”
陈熹说。
她在最初听到明濯说要加入的时候别提多震惊了。
要知道,作为反射弧堪比赤道周长的陈熹很早就做好要一直孤身撑起事务所这个准备了。
或许还要加上助理一二三四。
毕竟找人这种事真的很不可控。
人心易变,天知道你现在看好的苗子以后会变成啥样?
结果没几天,一个明濯送上门。
难不成其实她陈熹是天选之女,天道亲闺女?
不然怎么心想事成呢哈哈哈。
执绋完全不知道陈熹古井无波的一副皮囊下是如此骚动的灵魂,依旧在疑惑。
“你跟他怎么说的他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