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皆愣住了。“三郎,你这是何意?”一个同辈的年轻人道。他们才是闹洞房的主力,长辈们往往只看个热闹,不会真的参与,因此一听说不能闹了,也是他们最先不满。
“这,这怕不是有些不合规矩罢。”裴庆劝裴珲道。虽然他是族长,绝对不会像小辈一样闹腾,但他不想坏了规矩。
“规矩也是人定的”裴珲不假思索道“今日是我成亲,就要按我的规矩来。我不想让自己妻子被人看还不成么?”
“这。。。”裴庆有些为难,终于摆了摆手表示不再掺和这事。
“多谢族长体谅。”裴珲拱手道。
众人见裴珲如此坚持,也不敢硬逼着他同意,场面一时僵持下来。
裴长林见状忙打圆场道:“要我说呀,这有酒有肉痛快吃一顿多好,一群人闹哄哄的有什么意思。新娘子再好看那也是人家的,想闹洞房就回家去,自己媳妇还不够你闹的么?”
此话一出,众人全笑开了,开始互相取笑起来,也不再提闹洞房的事了。
其实他们也不是非闹不可,只是苦于没有台阶下,怕贸然同意丢面子罢了。如今裴长林已经搭好了台阶,他们也就骑驴下坡似的答应了。
担忧之事得到解决,裴珲长舒了一口气,迈步走进了酒席中,一个个地向众人敬酒赔不是。有那想看他笑话的人,就故意给他斟得满满的,又起哄叫他一口喝干。一圈下来,裴珲已是满面通红,有些站不住脚了。
这顿酒席直吃到日影西斜,月上梢头的时候才渐渐散了。裴珲踉跄着脚步往新房走去,快到门口时又被老沈氏拦住灌了一碗醒酒汤。
他倚门揉了揉太阳穴,觉得神智清明些了才抬脚进了房间。
入眼是一片鲜艳的红,在燃烧着的烛台的映衬下明晃晃地刺入双眼。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半晌才适应这过于浓烈的色彩。
桌上的盘子里放着揭盖头的喜称,拿红穗子系着,又用镶着金边绣着鸳鸯的帕子蒙好了。裴珲把帕子掀到一边,拿起喜称向床边走去。
于敏惠端坐在床沿,手里紧紧握着一枚红艳艳的大苹果,头上顶着一方织金描边的双凤凰红盖头,盖头上长长的红黄两色穗子垂到了胸前,正随着她的呼吸轻微颤动着。
裴珲轻轻地把盖头挑开,转身把早已倒好的两杯系着红绳的酒端来。
于敏惠甫一见到光明,也略感不适地眯了眯眼,见裴珲端着交杯酒过来,不禁局促地低下了头,两颊飞红。
裴珲也有些紧张,手心不自觉地沁出了汗珠,等两人别扭地把酒喝完,他又起身把酒杯放回了原处。
想到于敏惠还没有吃东西,裴珲忙开口问道:“你饿不饿?”
于敏惠纠结了一会儿,羞窘地点了点头。
裴珲又出去叫人做饭。幸好老沈氏和沈芸早有准备,见他过来了赶紧塞给他一个食盒,并催促着他回去,不要让新娘子等太久了。
食盒里是两碗细面并几碟小菜,这是她们考虑到于敏惠许久未进食,以及裴珲喝了太多酒而特意准备的。面是和着蛋黄揉的,极易克化;菜也都是温性的,分量少又做得很清淡,不会伤着胃。
裴珲回去后和于敏惠一起把饭菜摆好,就开始细嚼慢咽地吃起来。裴珲本可以吃得很快,但在于敏惠面前还是有些放不开,又怕自己先吃完了她独自吃会感到尴尬,因此便保持了和她同样的速率。
这么一点饭菜,两人愣是吃了半天才放下筷子。漱过口后,于敏惠说她要卸妆,裴珲替她兑好了温水,自己就出去沐浴去了。他浑身都是酒气,实在不好意思就这么上床。
等他再次回去就彻底闩上了门,于敏惠已经换上了睡衣,正散着头发收拾床上杂七杂八的果子,见他回来了就停了手,站在床边羞涩地看着他。
裴珲对她笑了笑,走过去接替她的工作,于敏惠见了也和他一起收拾起来。
老沈氏和沈芸在他们床上放了太多的果子,花生和红枣倒还好找,桂圆和莲子就难了。偏偏这两样还放得多,被子上枕头下褥子里都有,两人找了半晌才把它们一颗颗翻出来,扔进原本装着喜称的盘子里。
等全部收拾完毕,裴珲累得简直想直接睡过去。他的酒劲一直都没过,虽然不难受但乏得很,这一系列忙完更是觉得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于敏惠也疲惫得很,顶着沉重的凤冠端坐了一天,她只觉腰酸背痛,再加上从昨晚开始就没有休息过,她这会儿非常渴望能好好睡上一觉。
但还有一项最重要且最累的事情没有做。。。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生无可恋。
裴珲轻咳一声,提议道:“不然先睡一觉?那个就,就等半夜睡醒了再做罢。”
于敏惠满眼都写着渴望,立时就想答应他。只是想到这是素来的传统,不由得犹豫起来。
裴珲看出了她的担忧,半安慰半引诱道:“没事的,夜还长着呢。先睡一觉,半夜会醒的。”
见于敏惠还有些犹豫,他又劝道:“谁也没规定非得睡前做,是也不是?睡醒了再做也是一样的。”
原谅他实在太困了。。。睁不开眼了。。。
于敏惠也是困得不行了,听他这么说顿时感觉很有道理,自己真是太古板了。她暗暗对自己道了句不该,就欣喜地点点头同意了。
裴珲见她被说通了,立刻倒头就睡,边睡还便想着今天太不应该了,委屈她了,半夜一定要醒过来,明天一定好好道歉。。。没等想完就睡着了。
于敏惠比他晚一步躺下,但也很快就睡着了,心里也同样提醒自己半夜醒来。
然而两人都被这两天的新婚流程折腾狠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色大亮,中途别说醒了动都没动一下。
最先醒来的是于敏惠,她看着从窗外漏进来的金灿灿的阳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并扭头叫醒了仍在酣睡的裴珲。
裴珲揉着眼醒过来后,同样也望着窗外吃惊地呆住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于敏惠喃喃道“明明只觉得睡了一小会儿,怎么天就亮了呢?”
裴珲也有同感,可现在再补救明显已经来不及了,只怕老沈氏和沈芸早就起身在正堂等着了。
“不管这个了,先收拾收拾,然后去敬茶。”裴珲拍板决定道。
于敏惠无奈,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但愿她们不会觉得自己失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