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攸宁的洗三和满月都办得极为热闹，裴琅作为叔叔，把自己小金库里的银裸子金项圈都贡献了出来，都是他小时候戴的。于敏中的贺礼则更加巧妙，竟是一串请高僧开过光的念珠，说是可以保佑他健康平安。

沈芸的回信在前几日也到了，信上的字里行间都流露着喜悦之情，隔着纸都能感受到她的激动。她不仅准备了贺礼，还托人捎来了一堆小孩子的衣物玩具，另外还给于敏惠写了厚厚的一沓信，并特意注明了不许别人看。

裴琅兄弟俩乖乖听话，只拆开了寄给他们的那封，给于敏惠的那封则完好无损地交到了她手上。

于敏惠卧床休养了一个月，原本苗条的身材变得稍微有些丰润，但气色却比之前更好了。小攸宁也从皱巴巴的小猴子变成了白胖可喜的小团子，整个人缩在小红被子里，只留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瞅着来人，要多乖有多乖。

裴琅一伸手去逗他，他就冲裴琅笑，露出两张光秃秃的牙床。裴琅看得乐呵，拿起纸笔就把他的可爱模样画了下来，一连画了好几张。

今年又是大比之年，八月的时候于敏中果真报名参加了乡试，等九天考完，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颊几乎要陷进去。

裴琅把他搬到了车上，问他道：“于家怎么也不派人来接你？看你都走不动路了。”

“何止走不动路，我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敏中有气无力道。

裴琅把准备好的乌鸡人参汤一勺勺喂给他喝，等他全咽下去了才道：“你这身体也太差了，考一回病一回，将来可怎么办？”

于敏中一言不发地躺下来，把胳膊放到额头上，让袖子盖住着自己的脸，不一会儿便睡熟了。裴琅替他盖好被子，自己钻出车门坐到驾车的裴珲身边。

“敏中睡下了？”裴珲挥着鞭子，目不斜视地问道。

“睡下了，这几天把他是累坏了。”裴琅道“真要把他带回咱家么？”

裴珲叹息道：“他执意要考，把于老大人气坏了。老大人放话说除非能中举，否则就不许他进于家家门半步。看今天于家这架势，估计放榜之前都得在咱家住了。”

“老大人也太苛刻了，竟然不许于家人来接。”裴琅不满道“要不是嫂嫂得知情况叫了咱们来，敏中岂不是得昏倒在贡院外边？他累成这样只怕连叫车的力气都没有。”

“但愿他能旗开得胜罢，不然还有得磨呢。”裴珲淡淡道。

裴珲一个人驾车太累，几人不得不走走停停，直到第三天才从南京回到家中。

于敏中这一病元气大伤，调养了大半个月仍旧恹恹的，经常一整天都坐在床上，披着衣裳百无聊赖地翻书看，被于敏惠嘲笑为坐月子。

裴琅把他们家八月份的开支粗粗算了一下，拿着账单找到于敏中，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些天你一个人吃了十只鸡、五只鸭、两条鱼、半只参，还有猪肉、肥羊、阿胶、枸杞、各类果蔬若干，总价是...”

“等我中举了就还你。”于敏中拦住他的话头，道“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喝占你便宜，只是我现在没钱，就先赊着罢。”

裴琅见他当真了，不禁捧腹道：“哈哈跟你开玩笑呢。何况又不是我出的钱，你真想还就还给嫂嫂罢，你的开销都是她承包的。”

“还是姐姐对我好。”于敏中道“我肯定还她，等宁哥儿百天了我送他一份厚礼，这样姐姐就没法拒绝了。”

“你要是能一举中第，就是咱们江南省最小的举人了。”裴琅道“说不定还能得一个神童的名号呢，到时候老大人肯定开心。”

“我虚岁都十五了，要是没那些意外早就当爹了，哪里还是童子。”于敏中道。

“我哥哥十六岁中秀才的时候，我都觉得够了不起了，你倘若能中举，岂不是更加了不起？”裴琅说到这里，满怀忧虑道“也不知我何年何月才能中举。”

“没事的，朝廷对屡试不第的人有恩典，只要熬到古稀之年就能获得贡生的名头，你努努力一定能成为贡生的。”于敏中说完大笑起来，丝毫不惧裴琅变成锅底黑的脸色。

榜单很快下来了，于敏中果然榜上有名，成了开国以来年纪最小的举人。金坛县再次沸腾起来，人们奔走相告，纷纷感慨着于家又出了个文曲星。

于敏中本人却十分淡然，对裴琅道：“我一早就说我会中举，但名次不会太高，果然不出我所料。”

裴琅感到牙酸，不去接他的茬。

放榜后没几天于敏中就被接回了于家，他对此十分得意，颇有些衣锦还乡的意味。到了宁哥儿百天那天，他果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送了一枚大大的金锁过来。

于敏惠掂着金锁，哭笑不得地对宁哥儿道：“你舅舅真疼你，送了个这么重的金锁来，也不怕把你的脖子压坏了。”

宁哥儿听不懂她说什么，咬着手指咿咿呀呀地笑得很欢快。

百天过后裴珲也要启程了，上京去参加他未完的殿试。于敏惠本想跟过去，却因为还要照顾宁哥儿只得无奈作罢。

家里一下子走了两个人，顿时显得冷清起来。只是这冷清没维持多久，就被一件兴师动众的事儿给驱散了——老沈氏请人来盖房子了。

新的房子就盖在隔壁的一块空地上，老沈氏拿着图纸兴致勃勃地充当监工，除此之外还得蒸大馒头烧大锅饭请工人们吃，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祖母，咱家的房子够住啊，干嘛还要盖新的？”裴琅不解道。

“够住个什么。”老沈氏拿毛巾擦着手道“等宁哥儿大了，又添了弟弟妹妹，哪儿还够住。再说你过两年就得成亲，没有个自己的院子怎么成？这就是给你盖的。”

“给我盖的？”裴琅惊道“祖母我不成亲，不用给我盖。”

“瞧瞧，又说胡话了不是。”老沈氏嗔怪道“不成亲也得有院子，你总不能跟你哥住一辈子罢。趁着我还有精力，手头也有银子，赶紧给你盖起来，不然过几年我不能动了，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