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生日当天，扬扬和潘暮秋早早地就将家里的露台打扫干净了，准备在这里给白藏举办一个小型的生日会。

“喲，看起来不错。”

爸爸拿着茶杯，走了过来，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不停地点头。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手笔。”得到爸爸的首肯，扬扬也不忘嘚瑟一番。

“叔，我姨怀扬扬的时候是不是吃了很螃蟹啊，说话这么横。”

潘暮秋一边打着气球，一边调侃扬扬，爸爸听了乐得哈哈大笑。

“干嘛呢，大老远的就听到你嚎了。”妈妈听到笑声，也走了过来，见到场地布置得不错，也是连番夸赞，“扬扬，不错啊。”

“哎哎哎，姨，姨，我呢，还有我呢。”

潘暮秋举着小手挥舞着，抗议妈妈只夸了扬扬。

“对对对，还有小秋，气球打得真好。”

潘暮秋听完，一脸黑线。

这果然是一家人。

扬扬见潘暮秋吃瘪，笑得更开怀了。

“那今晚我跟妈妈就自己找节目去了，不打扰你们。”

爸爸说完，走到妈妈身边，揽着妈妈的肩膀，“咱们今晚要不去吃个西餐吧。”

“嗯，行，好久没吃了。”

爸爸妈妈自顾自地商量起来，扬扬自嘲地摇了摇头，这小两口怕不是嫌弃自己这个大灯泡，正好找借口溜吧。

“小秋，你先弄着，我去取蛋糕。”

扬扬看了一下时间，想着先去把蛋糕拿回来放冰箱，再过一会白藏该到了。

“去吧。”

潘暮秋头都没抬。

“那正好，我们先载你去取蛋糕。”

爸爸拿着车钥匙，准备去车库开车。

“不用了，就在咱家斜对面而已，我上车下车的时间已经取回来了。”

扬扬拒绝爸爸的好意，直接下楼开门直奔蛋糕店了，爸爸妈妈见扬扬开心点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

时间一到，白藏准时出现在扬扬家门口，手里还提着一大袋零食。

“等一下，你闭上眼睛。”

扬扬堵在门口，要求白藏闭上眼睛。

“有楼梯啊。”

“我牵着你走。”

“好吧。”

白藏乖乖听话闭上眼睛，扬扬还用手晃悠好几遍确定白藏没有偷看，才牵着他小心翼翼上楼，往露台上走去。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将白藏带到露台中央，扬扬和潘暮秋两人一人拿着一只小礼花筒，白藏一睁开眼睛，俩人一起拧开，顿时礼花洒出，飘在三人身上。

“生日快乐！”

白藏看着精心布置过的露台，温馨又俏皮，看得出来是扬扬和潘暮秋两种不同风格的融合。

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白藏一把将扬扬抱在怀里，“谢谢，我很开心。”

白藏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对扬扬这么亲昵，潘暮秋在一旁夸张地捂着眼睛，羞得扬扬脸都红了。

“行了行了，你俩注意点影响。”

见扬扬和白藏许久都不分开，潘暮秋禁不住开口提醒，毕竟她这个电灯泡已经站得腿都麻了，忙了一整天，现在是又累又饿啊。不行，她要打电话催一下方陬过来。

来吧，互相伤害吧！

方陬还没到，大家准备等他到了再一起切蛋糕。可惜，这个生日会熬不到切蛋糕的环节，因为突发的事件一下子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兰姨快不行了。

扬扬和白藏赶到医院的时候，白媛正在楼廊的座椅上嚎啕大哭，贵叔站在一旁不停地踱步。茜姨坐在白媛的身边，不停地安抚着她。

“贵叔，妈，兰姨怎么样？”

白藏和扬扬跑得气有些喘。

“白藏哥哥！”

白媛见白藏到了，立马奔进白藏的怀里，嘤嘤嘤地哭着，白藏手轻拍着她的背，眼光投向妈妈。

“大出血，在里面抢救呢。”

茜姨说着，眼里满是担心，不停地看着抢救室的大门。

白媛在白藏的怀里，扬扬又不想站在他们旁边，只好挪了挪地，站在了茜姨的旁边，想伸手揽一下茜姨的肩膀，给她点安慰，但茜姨看向自己的眼神冷淡，扬扬生生忍住了这个念头。

扬扬给爸爸妈妈发了条语音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就陪着大家在走廊里等。过了不知道多久，扬扬觉得肚子要饿扁了的时候，抢救室的门开了，大家一窝蜂地涌上前去围着医生。

“医生，我爱人她怎么样了？”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现在还有一口气，你们进去告个别吧。”

医生神情庄重，说完默默地走开了。

一时间大家都挤进了病房里，扬扬站在大家身后，见到脸色苍白，眉头耷拉，眼眶发黑的兰姨，跟几天前自己见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兰姨虚弱地睁着眼睛，看着病床前的人，眼里是深深的眷恋和不舍。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病情会恶化地这么快。

“妈妈！”

白媛哭着扑倒在病床前，兰姨艰难地伸手抚着她的头发。

“孩子，不要哭，要坚强。”

“不，我不要坚强，我要妈妈！”

白媛哭着摇头，眼珠撒在兰姨的手背上，兰姨伸手给她擦着眼泪，嘴角微微笑着。

这辈子，苦也吃过，福也享过，还生了个女儿，现如今已经是这般亭亭玉立了。兰姨突然想起刚生白媛的时候，条件那么艰苦，九死一生之间才生下了这个唯一的女儿。白媛虽然任性，但至情至性，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如果可以，她真想看着白媛穿上婚纱走近婚姻的殿堂，她还没有见证这一刻，可惜现在没有机会了。还有自己期盼了这么多年的一声“外婆”，更是听不到了。

兰姨想到这里，抬眼看了看白藏，环顾过去又看了眼扬扬。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跟小白说说话。”

兰姨说完，白媛不愿意走，被茜姨拉着走了出去，贵叔见状也默默地走了出去。

“小白。”

兰姨轻轻地呼唤着白藏，白藏红着眼蹲在床前，侧耳俯身听着兰姨的话。

“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了，我求你了，帮帮我，帮帮我。”

兰姨说着，伸手用自己现存的所有力气来握着白藏的手，苦苦哀求着。

“兰姨，这样对扬扬不公平，对媛媛也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我……”

白藏看着病容憔悴的兰姨恳切地哀求，拒绝的话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扬扬那，我跟她说，你答应就可以了，好吗？我本想……本想看着你们在一起，我走了你就可以回到扬扬身边。可是我的媛媛啊，她……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死不瞑目啊。”

兰姨喘着气，断断续续停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完。

见白藏还是一脸的为难和不情愿，兰姨伸手抚摸着白藏的脸。

“小白，兰姨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出生的时候还是我在产房外接的你，兰姨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啊。”

“兰姨，我过不了我自己那一关。”

白藏想了想，还是不愿意答应。

“没关系，你只要陪着她三年，就三年。”

兰姨伸手比划着三，手不停地颤抖着。

白藏不忍心拒绝这个从小待自己如亲生母亲一样的兰姨，但心里又不愿意，一时间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孩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先出去吧，我还想见见扬扬。”

“兰姨，你有什么都跟我说就行了，扬扬她不知道这些事，我也不想让她难做。”

“你现在……是要……”

兰姨见白藏不愿意，一时间激动起来，不停地咳着，脸色更苍白了。白藏见状不敢再耽搁，起身开门就出去了。白藏走出来，见茜姨和白媛抱在一起低声哭泣着，贵叔坐在椅子上，扬扬站在角落，孤孤单单。

“白藏哥哥！”

见白藏出来，白媛起身拉着白藏，“白藏哥哥，妈妈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在找我，我马上进去。”

白媛说着，就要往里走，被白藏拉住了。

“扬扬，兰姨要见你。”

白藏朝着扬扬，轻声说道。

扬扬以为自己听错了，指着自己，“我？”

白藏点了点头，扬扬有些奇怪，但还是加快脚步进入了病房。

“兰姨。”

扬扬进来，见兰姨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可怕，不知道什么情况，轻轻唤了她一声。

兰姨听到声音，睁开眼，见到扬扬，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

“扬扬。”

扬扬听到声音，也和刚才白藏一样蹲在床前，侧耳听着。

“小白都答应我了，只是你这里，能不能抬抬贵手，给媛媛一条活路。”

听完兰姨的话，扬扬震惊地直起身子，看着兰姨。

“兰姨，怎么会？”

“小白说了，只要……只要你愿意，他只陪媛媛三年，就回到你身边。你就答应兰姨，别去破坏他们行吗？就三年……三年时间，你一毕业，就可以和小白在一起了，到那时谁都不会……不会阻拦你们了。”

兰姨已经越来越虚弱，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扬扬的样子了。

“兰姨，女孩子能有多少个三年啊。”

“好孩子，兰姨就只有这一个愿望了，你……你就帮我实现它吧，兰姨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

“兰姨，我……”

扬扬不知道白藏为什么就答应了，现在自己要怎么说？白藏如果决意要分手和白媛在一起，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本来谈恋爱就是两个人的事，不是她扬扬一个人说了算的啊！

“算兰姨求你了……求你了，扬扬。”

兰姨紧紧握着扬扬，突然最后的一丝力气从兰姨身上被抽走，终于整个人软了下去。

扬扬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慢慢松开，瞪大着眼睛见证了兰姨渐渐香消玉殒的过程。

“兰姨！”

扬扬大喊着，可面前的人已经没有了一丝的生气。

“妈妈！”

听到扬扬的喊声，病房外的几人全部冲了进来，白媛见兰姨已经走了，扑倒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扬扬被众人挤到了外层，看着了无生气的兰姨，颤抖着双手想上前去握起这个女人的手，可怎么都不敢上前一步，白藏见状，紧紧地抱着浑身发抖的扬扬。

上一秒还和自己说着话的人，这一秒已经走了。

“你到底跟我妈妈说了什么！你这个坏女人！”

白媛哭着，见白藏抱着扬扬，生气地站起身来，用力地给了扬扬一个耳光。

“白媛，你做什么！”

白藏没有想到白媛会突然起身打扬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扬扬生生地挨了这一巴掌。

“为什么妈妈跟你说话就走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白媛说着，还要上前，白藏挡在扬扬的面前，“白媛！”

被白藏吼了一声，白媛哭着又扑到兰姨的身上，大声地哭着。

“疼吗？”白藏转身抚着扬扬被打得地方，心疼得不行。

“没事。”扬扬轻轻地躲着，自己伸手捂着脸。

火辣辣地疼，怎么会不疼？

此时此刻的贵叔，看着兰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已经很多年了，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让他备受折磨和冷落，妻子的不信任和生意的压力，让本来和谐美满的家庭变成了现在这样。当知道兰姨生病了之后，贵叔其实心里并没有多难过，但此时此刻，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兰姨竟然没有只言片语要留给自己。

曾经有多恩爱，如今就有多生疏，到头来不过印证了至亲至疏的果然是夫妻。曾经共苦这么多年，终于熬来了同甘，可惜两心相离，相见都是对彼此的一种折磨。

贵叔突然不知道很多年的坚持是为了什么吗，静静地看着兰姨许久，终于泪滴落了下来。

……

扬扬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潘暮秋和爸爸妈妈在楼下等着，扬扬一回到，见到他们，这才整个人松懈了下来，眼泪就这么哗哗地流下来。

“扬扬，别难过了。”

潘暮秋轻轻拍着扬扬的背，妈妈抱着扬扬，爸爸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

哭了许久，扬扬才从妈妈怀里出来。

“我没事了，咱们进去吧。”

扬扬说完，自己倒先进屋了。

“白藏没送你回来吗？”

“他没空，要帮忙处理，我就自己先回来了。”

扬扬虽是这么说，但已经完全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自己回来的了，一路上都是恍恍惚惚。

上楼走到露台上，给白藏准备的蛋糕本来已经摆上了，现在却没有机会一起切了。扬扬一根一根地拔掉上面的拉住，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吃着，眼泪就这么吧嗒吧嗒地掉着。爸爸妈妈和潘暮秋就站在门口，看着扬扬，没有上前打扰。

这个时候，扬扬最需要的，应该就是自己待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