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扬扬决定回家之后，爸爸已经高兴得要跳起来了。

就这一个女儿，这么长期在外地，他们夫妻俩得有多孤单啊！

可妈妈却有些郁郁寡欢。

扬扬回来了，就再也瞒不住了。

挂完扬扬的电话，爸爸转身就看到了妈妈落寞和担忧的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婵，扬扬长大了，既然这是事实，我们也应该要告诉她的。”

爸爸缓缓坐下，一手搂着妈妈的肩膀，一手拉起了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

“可扬扬这才刚毕业，就要承受这些，她本该开开心心的年纪啊。”妈妈说着，已经开始眼泛泪光。“都怪我。”

妈妈懊恼地握紧拳头，靠在爸爸的怀里轻轻啜泣了起来。

“傻瓜，这怎么能怪你！”爸爸听这话坐不住了，“应该怪我，是我放在你身上的关注太少了，我才是”

妈妈伸手捂住爸爸的嘴，摇了摇头，“别说，别说了。”

爸爸没有继续说下去，拉下妈妈的手，夫妻俩人手握着手，相顾无言。

爸爸妈妈担心扬扬回来后知道一切会难过，却不知扬扬其实早就知道了。

但扬扬不知道的是，她回来了的这个决定，白藏也知道了。

有时候真的发现这个世界好小，本来以为渐行渐远的人，走着走着又回到了起点。

在和爸爸妈妈约定的时间的前一天，扬扬已经回到了家。

立在自家门前，扬扬抬起手轻轻扣了扣门，没有反应。顺手将手中的包放在行李箱上，扬扬找出了钥匙，打开门的一瞬间，看着昏暗安静的家，扬扬有些恍惚。

外面是大大的太阳，扬扬的额头还冒着汗，可紧拉着窗帘的家里，竟有少许阴凉。客厅正中间的茶几已经可以看到一层薄薄的落灰，透过门透进来的阳光，每一粒尘都在扬扬的眼中放大。

这个家，在扬扬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这么憔悴过。

是的，憔悴。

距离上一次回家都没到一个月。

扬扬拉起行李箱走进房间放好，再次回到客厅，环顾一下客厅，想了一下，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薄薄的一层灰尘随着窗帘的摆动轻轻扬起，顺着空气被吸进扬扬的鼻腔里，一阵轻轻的咳嗽声就响了起来。

换好拖鞋，撸起袖子，扬扬将家里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将洗干净的抹布挂在二楼平台围栏边的挂钩上，双手搭在已经有些斑驳的栏杆上，扬扬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外面了。

站在二楼的平台，望着眼前和远处层层叠叠的房子，扬扬这才注意到，好多房子已经很老了，老到扬扬一眼望过去，有着深深的陌生感。印象中粉刷得雪白无瑕的外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青苔，雨水十数年的周而复始，给墙面印下了一条条痕迹，仿佛在告诉扬扬，这就是岁月。

没有时间感慨，扬扬匆匆收拾了一下，打了个车，往医院奔去。

扬扬出现在病房的时候，爸爸正在给妈妈读书。见到扬扬的时候，俩人着实吃了一惊。

“扬扬，你怎么”

爸爸的手保持着拿书的状态，已经惊讶到开始结巴。

而妈妈也是一脸吃惊，见到扬扬的第一时间是想找地方躲起来。但慌乱地看了看病房之后，发现这样的闪躲都是徒劳，只好认命地看着扬扬。

毕业典礼那天才见到，不过一个月，妈妈已经消瘦至此了。

一时间病房里的氛围有些沉重起来，安静到耳边充斥着的只有仪器“滴、滴、滴”的声音。

“在讲啥故事呢，我也听听，好久没听爸爸讲故事了。”

为了缓解一下爸爸妈妈的慌乱，扬扬本意是想开个口打破一下当前的氛围，却不想一开口，声音就已经哽咽了。

“宝宝，过来。”

妈妈朝着扬扬招了招手，一脸慈爱地看着眼前这个佯装坚强的女儿。

不知不觉间扬扬已经长大了，这都大学毕业，长成大姑娘了。站在自己面前，突然就觉得女儿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扬扬听话地走过去，爸爸立刻起身从旁边拉了张椅子过来，扬扬握住妈妈的手，坐了下来。

“妈”

一时间扬扬不知道说些什么，妈妈轻轻摩挲着扬扬的手。扬扬看着和自己形成鲜明对比的手，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妈妈的手背上。

“宝宝”，妈妈伸手轻轻拭去扬扬脸上的泪水，“别哭，不怕啊。”

扬扬抿紧嘴巴，一句话不敢开口，只能拼命地点着头。

爸爸见状，伸手揽着扬扬的肩膀，扬扬顺势靠进爸爸的怀抱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爸爸眼眶红了起来。

如果没有这个变故，此时此刻，他应该一家三口在家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今晚吃什么，扬扬回来了该怎么庆祝一番。

“宝宝，你吃饭了没有？”

情绪渐渐缓和下来之后，妈妈突然想起已过中午了，不禁担心扬扬是不是还没吃饭。

“已经吃过了，您别担心我，我这么大个人了能照顾好自己，以后别操这么多心了，行吗？放宽心，好好养病。”

妈妈欣慰地点了点头，身体太过虚弱也不太能做太大的动作，只轻轻拍着扬扬的手背。

“妈，累了吗？”

妈妈轻轻叹了口气，果真是不中用了啊。

“嗯，有点。”

扬扬慌忙起身帮忙摆好枕头，扶着妈妈缓缓躺了下来，“来，慢点，不着急。”

许是不放心，妈妈躺在床上一直看着扬扬。

“放心吧，我一个大男人还照顾不了你们娘俩吗？”

仅仅一个眼神，爸爸就已经读懂了妈妈的意思。

听罢妈妈放心地闭上了眼睛休息，扬扬整理了下被子，轻手轻脚地起身，和爸爸一前一后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房门。

病房外，扬扬这才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

依然是整洁的衬衫西裤和锃亮的皮鞋，脸上没有几天不刮疯长的胡子拉碴，扬扬不禁开始佩服这个说要照顾她们娘俩的叫爸爸的男人。即使每天家里、医院、单位三点一线不停歇地跑，他依然保持着一脸清爽，没有凌乱不堪，也没有一脸疲相。

“扬扬，要坚强一点，在妈妈面前哭会让她心里更难受的，知道吗？”

“嗯。”

扬扬转身坐在对面的长椅上，轻轻擦拭了一下旁边，爸爸也随即坐了下来。父女俩无声依偎着。

是啊，爸爸这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不就是不想让妈妈有心理负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