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楠的手一点点收拢,又一点点放开。这个上位多年的老皇帝,此刻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知晓,阿年的处境很是尴尬,若是处置了婳倾颜,阿年怕是难再寻一好人家了。
况且她开了这么一个先河,那后来者定是有一学一的,怕那时便不好处理了。
“这后宫之事,还是由皇后处置吧。”言罢,甩了甩长袖绝尘而去。
“臣妾遵命!臣妾恭送陛下。”皇后一脸喜意,错过了慕君楠看她时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暗。
“来人啊,将宸王妃拖下去杖责二十再领回去好好思过吧。”
“是。”
此时再有人上来拉倾颜也就没反抗了,离开前看见,那张向来笑得软软的脸塌成了苦瓜,欲哭不哭的样子。
“唉……”到底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不过也罢,他们之间,本就该少些纠缠。
皇后有意与她打交道,处罚自然掺了些水分。
二十大板下来,再加上她常年习武,倒也无伤大雅,不过是伤口难看了些。
比起从前,那可真是好太多了。
倾颜顺着身上的痛意微微眯了眯眼……
大燕,开元二十六年,她不过才堪堪过了黄口之年,十岁余。
相府的五小姐——婳倾颜。
“诶,你听说了没,那五小姐害死了相爷的小儿子。”
“那是自然,这是可闹得大呢!这可是相爷盼了多少年的儿子啊!”
大雪,将更加难听的言语吞灭,让那个躺在雪地里的女孩可以好受些。
“孽女!你怎的下得去手啊!那可是是你亲弟弟啊!”
倾颜有些迷茫,她无力地挪动了脸,想要看清那个怒不可遏的男人。
但事实上,她已经活了一辈子了,世事万物也算得上是看得透澈的,怎么此时,还会觉得迷茫呢?
她以为她只剩下恨了,但依然可悲地留下了眼泪。
那个现在脑子里只有丧子之痛的男人不记得,满园的姨娘不记得,听着当饭后笑料的小厮不记得。
她,刚刚才从寺院中回来呐。
而去寺院的目的,恰恰是为了给怀胎待产的二姨娘祈福。
但无论如何,好像一回来,就被贴上了早已备好的罪名。
“再加四十大板!将这孽女送到旁支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回京!”
一句话,她便被盼了死刑。
整整八十大板,她永生难忘。
“父亲今日所教,女儿此生难忘!”女子沙哑的声音在院中微弱至极,不过一阵风就将她的话不知吹向了何方。
她见父亲的次数寥寥可数,这,是第一次直视这个男人。
好似,与记忆中不大一样,但又一点点地重合。
……
“宸王妃,皇后有请。”
倾颜回神,皇后的贴身婢女便来请人了,不禁失笑,这皇后,一手好算盘当真打得噼里啪啦的想。
刚打完一巴掌,再给可甜枣就想完事了?
但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烦请带路。”
倾颜披上了大氅,遮住了伤口,再加上她总是端着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仿佛刚刚受刑之人另有他人。
“来了?”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皇后把玩着佛珠,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来人呐,赐座。”
“多谢皇后娘娘赐座。”
“你可怨本宫?”女子的淡定让皇后不禁侧目,惊疑道。
“按照大燕律法,女子洞房花烛夜若未落下落红当处以火刑,皇后娘娘饶儿媳一命,只杖责二十,儿媳感激还来不及,又谈何怨这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