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的灼烧感与药膏冰凉的触感直冲神经,让浸染在那股悲伤之中的人更加清醒了些。
她拢了拢衣袖,确定遮住了伤口,这才往大厅走去。
……
“小姐。”曲靖这些年虽是颠沛流离,在外风餐露宿了几年,但依然可见当年之身姿。他一人挡在大厅外,就犹如一堵人墙。
“曲大哥。”倾颜颔首示意。
曲靖连连侧身,小声道“孩子都在这了。”说着,又指了指左侧的孩子“这些是刚刚领完药的。”
倾颜点头,表示清楚。
曲靖背对着她,不知做了什么动作,那群孩子一个个都站得笔直,统一地做礼“小姐。”
声势颇为浩大,不过看那礼仪动作,便知是谁教的了。
倾颜无声看去,果不其然看见曲靖满意的笑容在触及她的眼神时立马化作了严肃。
“那日在庙中登记,我瞧着有许多没名的?”其实不然,有的甚至只是填了个人数和男女,再问其他,竟是连年龄都不知。
孩子们被曲靖管得极好,一个个唤完人后都没发出一点儿声响,所以她这番话便显得尤为清晰。
站在前面打头阵的孩子都是个子矮些的,应当年龄也是较小的,他们此刻也纷纷低下了头,有些羞赧。
“无碍。今日唤你们前来便为此事。”倾颜坐在上座,一手搭在桌上,看起来慵懒无比。
下面的是虽有惊叹,名字,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很遥远的东西。
心中思绪万千,但他们都沉默地没有开口说话,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上面这位的尊容。
他们来时曲叔就同他们说过,这位小姐可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那礼数上可怠慢不得。
大户人他们知道,身上穿的是织女用彩云织的衣裳,喝的是天上的琼浆玉露,住的都是大宫殿。
前二他们未曾见过,只听父母说过,但那住的可真的就像宫殿一般。
他们上街乞讨时,多往这些地方去,光看看那大门便是气派得不得了。
况且曲叔说了,他们如今能有饭吃,能有药救命那可都是这位小姐的恩惠,她,是他们的大恩人。
“此后,你们便留在府中。”
“是。”
“咳咳。”曲靖状似无意地捂住了嘴。
孩子们听到咳嗽声,立马跪倒一片“多谢小姐恩惠。”
“小姐,您放心,这些丫头小子虽然平日里皮惯了,但教训一二,定能留在府中伺候好您。”
“哦?”倾颜挑眉,她刚刚倒还奇怪着,她话还未说完,这群孩子通通跪下谢她什么“你以为我要留他们在身边做下人?”
“这……”难道不是吗?
“牙婆子送的人那可都是早早调教好了的,我做甚要再伤神去教出群下人来?”
下面一片安静。
倾颜修长地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好了,都起来吧。”
“从今以后,便拜我为师,在府中好生待着。”
“这!”几乎是一瞬,他便明白了她想干嘛“小姐,这……”
“怎的?我还教不了他们了?”倾颜抬起眼皮,望着下面一个个瘦得跟个小鸡崽子一样的少年少女们。
“自然不会。”教孩子读书,他可不觉得她只是单单就教几个大字。
可培养出一个读书人何其不易,乡下的人那可是一家上下都勒着裤腰带,巴巴吃十几年的馍馍都供不出一个的。
这样的代价,想来她日后要从他们身上拿到的……
“很好,那就回去准备着吧,进府之日会令寻日子通知。”
“……”曲靖沉默了许久,最终深深弯下了要“全听小姐吩咐。还请小姐好好照顾他们。”他的腰,弯得很深,头,直逼地面。
他,在哀求。
倾颜站起身来,扶起他时,他都手还叫紧紧合在一起“自然。”
她,在承诺。
“多谢小姐。”
“多谢小姐!”孩子们不懂为什么曲叔的语气多是悲重,他们只知从此以后他们也可读书。
读书啊!
那以后可是能当大官的!到那时,还不是鸡鸭鱼肉任你吃个腻?
他们的想法带着孩童的浪漫,即便流离多年,他们也只是讨厌极了那种生活,但更多的是对那种抬起头来恣意生活的展望。
他们扑扇着自己脆弱的翅膀,飞翔未知。
而曲靖,他从那个从前他也是充满幻想的未来里退下,夹在其中,他既想脱离食不果腹的流民生活,又不想再去沾惹权与名了。
但最终,他得妥协。
“只愿,她能说到做到。”曲靖跟在那群撒欢地跑着的孩子身后,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