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知晓?”,凌云秀面对着他盘膝而坐。
黑衣人摘下头巾,一头花白长发飘洒前心,“我不仅知道你不会杀人,我还知道你要去找一个人,要走很远的路。你之所以趁人之危要我的钱,是因为你身上的钱不多了。你需要很多的钱是因为你要走很远的路,可你并不知道要走多远,所以你不清楚身上的钱够还是不够。因为你不知道要走多远,所以你一定不是要去某个地方,而是要去找某个人。我说的没错吧?”
她确是要去找某个人,某个古灵精怪满脑子歪点子的人。倘若大师兄走丢了,丢了就丢了,我凌云秀才不会去找他。大师兄身大力不亏,就算脑子不太好用也未必会遭人毒手。二师兄可不一样,二师兄满脑子都是歪主意,长得像个瓷娃娃身体也像是瓷娃娃,一碰就碎!
凌云秀不想点头可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黑衣人的伤看起来很重。后腰插着一支弩箭不说,胳膊和小腿都有被刀子划伤的痕迹。看相貌,此人也有五十挂零,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出来抓差办案也是有够难为人家的。
凌云秀始终还是个善良的人,转回身落到廊台,“我去给你取酒来。”
屋子里的酒她只喝了一点,连两个酒盅一起端着下了楼。脚踩在木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下面只点着两只灯笼,天越来越黑。一只手掌心缠着纱布非常显眼,黑衣人的目光一下子凝固到她的右手上。
酒已上桌。黑衣人将倒扣的酒杯翻转过来,一壶温酒缓缓地流进杯子。他连试毒的心思都没有,一仰头将整盅酒干了个底朝天。没有传出畅快的嘶哈声,黑衣人继续斟酒,接连喝了三杯方才不再继续倒了。
黑衣人身后的箭伤还在流血,他只能侧着坐,就这么侧着身坐着他还要翘起二郎腿。
像是醉仙翁一样指点凌云秀,“你的手怎么了?”
凌云秀无意回答他的话,岔开话题到,“您还没付酒钱呢。”
“哈哈哈,好好好,我这就付给你酒钱。”
黑衣人果不食言,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摸出一块足有二十两的雪花纹银。这是官银一般人自然不敢随便花销,可凌云秀不管这个,照单全收。拿手心掂量一下,足足二十多两。
“一壶酒十两银子,您给我二十两是什么意思?”
“我还想看一眼你的右手,看一眼右手就赚十几两银子。”,黑衣人冷冷到。
凌云秀觉得好笑,转身就要走,“我这酒一经售出概不退货,概不找零,您这二十两银子本姑娘消受啦,您吃好喝好恕不奉陪!”
她正洋洋得意,谁知脚刚迈上第一级台阶,身后劲风不善,转过身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黑衣人竟已经消失不见!那坐着黑衣人的椅子上只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迹,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倒是个怪人。”
凌云秀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迈步上楼准备回房休息,猛然抬头,那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飞身上了二楼廊台。正如凌云秀方才那般盘坐在一寸宽的廊台上朝她微笑!血,从他的身体里渗出来,顺着黑色的弩箭一滴滴的滴在地板上。
“看一眼就赚十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黑衣人飘摇一步下了廊台,慢步来到凌云秀面前,“否则我杀了你再看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天高皇帝远,不是吗?”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至少此人的轻功和定力只在凌云秀之上不在之下。黑衣人身受重伤竟然还能施展草上飞的轻功,而后面不红气不喘的端坐廊台之上,此人必是受过高人指点名师传授。
黑衣人缓缓地抬起凌云秀的右手,自古是男女授受不亲,凌云秀是不大管这个的。况且现在她不太敢做出什么过分抵抗的动作,只是微微的抽回右手。
“好吧,我拆给你看。”
缓缓地,白绫落地,转过掌心,凌云秀知道他要看的就是这个莲花刺青。
黑衣人只看一眼,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已经足够了。转而拨开凌云秀,再一次回到座位上喝酒,什么也没说。
倒是凌云秀有些安耐不住,“你到底是什么人?”
“吾乃三品御前带刀护卫,御赐腰牌在手,何必多此一问呢?”,黑衣人这次不用酒盅,拎着白瓷酒壶往嘴里倒,“我猜你是想问,你是谁吧?”
我是谁?凌云秀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明白的东西很多。
黑衣人眯着眼睛,像是很享受似的轻轻说道,“你是莲花门的人,可你偏偏又不像是莲花门的人,所以我猜你会想要问你是谁。暂且不提上三门,即便是八荒中的五毒教也不及莲花门弟子心狠手辣。倘若你真是莲花门的人,恐怕我早就已经死在这杯毒酒之下了!”
“那你为何不验毒?”,凌云秀在黑衣人面前落座。
她盯着黑衣人,黑衣人也盯着她,只见黑衣人释怀的一笑,“哈哈,我当然验过了,只不过我验的不是酒而是人。有时候,验人要比验酒准的多那!”
凌云秀还要问什么,却见门外店小二已经带着郎中赶了回来。
黑衣人一甩袖子,“那么时间不早,我得回房疗伤了。”
黑衣人走上楼梯,凌云秀方才缓过神来,“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江湖人,无恩无怨不留名。”,黑衣人头也没回,“时间不早姑娘早早休息了吧,谢那一壶酒,明日元某人自有一份薄礼相赠。”
话一出口,凌云秀自以为这老前辈姓元。其实此人不仅姓元,他乃是江湖人称夜里飞枭的无名剑侠元某人。元某人就是他,他就是元某人。此人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元姓,也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此人行侠仗义,只在三更天穿着一身夜行衣溜街串巷飞檐走壁。元某人轻功极其了得且昼伏夜出,所以江湖人给他取了个夜里飞枭的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