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渡歌(1 / 1)陌上散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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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落儿站在窗前看远方,陌十三则凝视着落儿。

不多时,林伯端了早食回来,看到屋里诡异的气氛,满心诧异。

“小姐,屋外寒气逼人,还是关上窗户吧。”林伯边摆弄饭食边说,倒不是害怕自家小姐会感染风寒,而是担心陌十三,昨夜替陌十三洗澡,林伯已然将陌十三摸了个透透彻彻,他的身子骨不比普通人强多少。

落儿会意关上窗户,走到桌前坐下身,刚要伸手去摘下面纱,却又立即顿住,她看看陌十三,犹豫片刻,起身往屋外走去,道,“林伯,我回房了,早饭送到我房里吧!”

“是,小姐。”

落儿出门回往天字一号房,林伯将饭食分出一份送过去后又回来了,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陌十三说道:“小子,失忆事小,吃饭事大,人是铁饭是钢,想要记起以前的事也得先吃饭才行,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嘛!”

林伯嘴上这么说着,却完全没有给陌十三递饭的意思,反倒自己率先一屁股坐下大快朵颐起来,还不时吧唧吧唧嘴巴,发出回味无穷的声音,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陌十三坐在床上,心情不像之前那般痛苦,落儿一番话让他释怀许多,是啊,世上人万万数,比他惨的不知多少,起码自己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咕……”一声不合时宜的响动从陌十三腹部传来,闻着喷香的饭菜,馋虫亦被勾动变得不安分。

林伯老神在在坐在桌前,满嘴油光,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陌十三肚子咕叫。

陌十三偷瞄林伯,涎水滋生,饿意大盛,奈何林伯没有发话,他还真不好意思主动下床。

“小子,你要是再不起来吃可就没了啊!”左盼右盼过了半晌,林伯才终于发话,但这不良老头,手里竟拿着一根鸡腿在陌十三眼前贱贱的来回摇晃。

陌十三忍不住,一骨碌揭开被子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桌前坐下,双手将头发往后背一撩,毫不客气地抄起一根鸡腿猛啃起来。

“好小子,你慢点,没人跟你抢!”林伯笑看着,动作却是让人大跌眼镜,只见他伸过手,从陌十三面前的盘子里偷偷拿出一根鸡腿放进自己碗里,那模样,生怕陌十三会吃光一样……

陌十三的出现,打乱了林伯原本的计划,林伯本欲等陌十三醒来后,便启程横渡忘川河,沿官道一路北上,抵达玄云域中部的天唐国,但陌十三突如其来的失忆,让林伯和落儿不得不在三生渡多停留一天。

中午时分,陌十三的身体已恢复无恙,心里上的难关外人只能开导,至于能不能过得了这个坎,终究得看他自己。

落儿在房里呆的无聊,来找林伯说是要出去转一转,林伯自然不放心落儿一人独自外出,临走之际问陌十三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出乎意料的是陌十三竟然答应了。

三人出了客栈,街道上很是热闹,不似寻常村落城池那般方方正正呈纵横交错状,三生渡整个就是一条带,从白石门楼起,唯一的街道纵深数里,两旁商铺茶肆林立,小摊随处可见。

这条狭长的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程度不亚于繁华闹市。

行走在街道上,落儿显得很兴奋,一路上蹦蹦跳跳,东看西瞅,活脱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陌十三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毫不夸张地说,他已经陷入了一种疯狂的境界。

因为街头小摊上,那些在常人眼中再平凡不过的东西,在他的意识中,竟然根本不曾相识,棉花糖,烤地瓜,小糖人,鬼脸面具,糖葫芦等等这些事物,在他眼中是那么新鲜,仿佛第一次见到一般。

林伯看着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陌十三,不禁悄悄与他刻意保持十步距离,目光根本不去看他,神色好像是在朝众人无声说:这个土包子,我不认识,我不认识!

对于这样的陌十三,落儿诧异不已,她平日里足不出户,对这些世俗凡物虽说新鲜感十足,却样样也都见过,绝不至于此。

一处小摊前,陌十三驻足取过一样东西左右翻看,这东西可以说是每个人小时候都玩耍过的玩具——拨浪鼓!

“喂,你以前没有玩过这东西吗?”落儿看到陌十三手拿拨浪鼓,掩在紫色面纱下的绝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陌十三闻言心生尴尬,回头冲落儿摇摇脑袋,说实话,街道上的东西,大部分他都毫无印象,也就是说,这里的东西他八成以前接触过。

“真是个奇怪的人!”落儿轻轻一笑,上前拿过陌十三手中的拨浪鼓摇动起来,拨浪鼓两翼弹丸随之舞动敲击鼓面,发出嘣咚嘣咚的响声。

“喏,给你。”演示完毕,落儿顺手把拨浪鼓递回给陌十三。

陌十三接过拨浪鼓,照着落儿的样子玩耍,嘴角不时勾出一条弧度,眼中闪烁着新鲜的光芒,就像是一个孩童第一次见到这种玩具一样。

玩耍够了,陌十三放下拨浪鼓,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去,一个个摊位店铺在他眼中仿佛都成了新大陆。

“林伯,这人好生奇怪耶。”落儿和林伯跟在陌十三身后,年芳十八,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世间百物尽皆知晓,志异怪事听之甚多,却对陌十三这样异类之人闻所未闻。

“小姐,百人百事,百类各异,你没见过的事还多着嘞!”林伯慈祥一笑,看着陌十三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哦,这次出来,一定要好好见识见识。”落儿眨眨眼,心中期待满满。

三人一路走一路停,足足用去两个时辰才逛完整条街,回返客栈门前,陌十三意犹未尽,落儿似乎也不愿这么早回去,于是乎,林伯一把老骨头只有再次受苦,跟着两个年轻人出了白石门楼来到忘川河畔。

忘川河水流汹涌,混着泥沙湍急东去,河面上船只折返,都是载客两岸的客船,经验丰富的船家撑船渡河,轻车熟路,于他们而言,这便是人生存在的意义。

千丈大河,行途总是无趣,千年的载渡传承中,传下一种供人解闷的腔调,船家们称之为渡歌。

每一天百帆竞渡,船家都会吼上两嗓子渡歌,一来自娱自乐,二来供为客人解闷,眼下正值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段,大河上自然渡歌声一片,歌声间交相辉映此起彼伏,不知是船家们有意互相攀比还是什么,渡歌声竟越唱越来劲,越唱越大声。

落儿三人立在河岸边,都专心致志的听着河上的渡歌声:

一浪起兮千层高,孤舟横渡兮任逍遥;

天公不美兮雨倾盆,浊浪排空兮日无光;

舟随猛浪如一叶,心不慌兮稳似山;

三皇五帝霸业成,今有后人治千秋;

飘渺之仙人神通广大,翻手风云覆手雨;

亿万万凡人竞相觅仙途,一人功成得道万骨枯;

……

渡歌不成曲,渡歌难有调,船家随心所欲,上唱三皇五帝,下吟草根黎民,不拘一格。

但听到这一句句不着边际的歌词,林伯三人心中都莫名一震。

雾里不知身是梦,这个世界上,看得最透彻最明白的,往往是那些活在无忧无虑中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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