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
陌九张口,漫天五色光华变幻无常,在空中汇成九柄五色神剑,九剑成型,划过长空,对应王伯仁九人,斩杀而去。
九剑出手,一瞬间,陌九仿佛老了十岁。
他心里明白,一旦斩杀王伯仁众人,意味着就此斩情丝,绝爱欲,从此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
“陌九华,你敢!”
九剑绝世,杀意凛然,关龙逄九人神色绝望,连王伯仁都非一剑之敌,他们又如何能敌?
但就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一道女子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边。
七彩流光一闪,只见一女子的身影出现在王伯仁九人面前,挡在九把五色神剑的路径之上,九剑若不停,女子必死无疑。
这女子一袭紫色长裙,面容绝美,凌空飘然,宛如出水芙蓉,高雅,清丽,纤尘不染。
面对九剑,她从容淡定,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并非她修为盖世,而是她相信,他不会伤她!
“嫦曦,让开吧!”
陌九见到来人,气息出现一丝波动,但很快就回复了平静。
若是往昔,他见到她,会欣喜若狂,可今日,不一样了。
“九华,你忘了曾经的誓言了吗?悟道之日,便是娶我之时,今日,你悟道了,我很开心,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我父亲啊!”
来此之前,王嫦曦本在悔筑之中闭关修炼,突然之间,她感受到山巅出现一道熟悉的气息。
当她确定那道气息时,她满心欢喜,急不可耐破关而出,往山巅赶来,刚到山巅,看到的却是眼前这一幕。
他们为什么会生死相向?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至爱之人,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人性的本能让她毫不犹豫选择挡在了父亲面前!
“嫦曦,快让开,他已经不是十九年前的陌九了。”
九剑近在咫尺,王嫦曦性命岌岌可危,海无涯搀扶着王伯仁,焦急呼喊。
“不,海爷爷,我不相信九华会伤我。”
王嫦曦转身倾城一笑,根本不在乎那已到身后的九剑。
九剑临身,一寸一寸靠近王嫦曦,巨大的余波,迫得她长发乱舞,紫裙飘飘,她依旧半步不退。
“嫦曦……”
王伯仁眼眦欲裂,神情萎靡,张嘴又是一口鲜血喷洒,却无力上前营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王嫦曦感受着身后毁灭的气息,一动不动,今日她若死了,也无怨无悔,权当眼瞎爱错了人吧!
“嫦曦,你可知,你父亲杀了我的亲人!”
声音突起,九剑急停,剑尖已经碰到了王嫦曦的衣衫,王嫦曦甚至能感觉到丝丝刺痛。
陌九终究还是停手了,面对至爱之人,哪怕他已经决定斩断情丝,但还是下不了手去伤她,这种感觉,似乎与生俱来,渗透于骨髓和血液。
“什么?”
王嫦曦一愣,转过身看向陌九华的双眸,她清晰地感受到,在他的眸子里,暗含着极深的悲痛,他,说的是真的。
“爹……”
你可知,你父亲杀了我的亲人,一时间,王嫦曦愣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有些不知所措,唯有求证似的呼喊一声。
这一切,若都是真的,那她和他之间,又当如何面对彼此?她已经不敢再去想!
“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王伯仁悔恨交加,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谁也想不到的。
“这是真的!”
父亲的话,无疑给出了答案,王嫦曦身子一晃,泪水止不住流下。
绝望,无力,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杀亲之仇,他们之间,完了!
“嫦曦,海叔,诸位,都退下吧,事因我起,当由我终!”
王伯仁勉力站稳身体,虚弱说道。
“山主!”
“王山主!”
海无涯,关龙逄八人注视着王伯仁。
“我意已决!”
“唉!”
关龙逄七人徒然叹息,无声退去,只有海无涯和王嫦曦未动。
形势这般明了,就算关龙逄七人想要帮王伯仁,也有心无力,他们加起来,都敌不过陌九一剑,强行为之,无谓牺牲罢了。
“陌九,我不知道你跟徐兄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徐兄为何那样做,但徐兄终究是死在我手上,要替他报仇,杀了我便是。”王伯仁走到王嫦曦身旁,满怀歉意道,“嫦曦,是爹对不起你,毁了你的幸福!”
“爹!”
王嫦曦哭出声来。
她毕竟是一女子,纵使修为了得,但面对这种场面,难免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亲人,至爱,她不希望任何一方有事,可是,她的父亲杀了他的亲人,便注定无法善终。
陌九华看着泪流满面的王嫦曦,心中如刀割一般,往事一幕幕,美好,温馨,无与伦比。
那年,沂川道,蝶谷。
百花盛开,蜂舞蝶蹈,断桥流水,朴素人家,他们于万花丛中相遇。
她十七,黄装素裹,长发及腰。
他十八,白衣儒雅,才华横溢。
两人远远对视,刹那永恒,暗许倾心。
花海之中,她以蝶为伴,以蜂为侣,翩翩起舞,天地似乎都为之失色。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说君兮君不知。
他远远观望,以歌相合。
那年,沂川道,不夜城。
他们自蝶谷结伴,行至夷陵不夜城,适逢七七佳节,灯火通明,全天下的恋人都来到了这里,到处充满着甜蜜。
“嫦曦,我喜欢你!”
人海中,他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心,一把牵住她的手,直白而挚诚。
“你个呆子,哪有这般直接的人?”
她脸色羞红,不敢去看他。
“嫦曦,陌九不才,三生有幸,得遇于卿,若卿应首,生死相依。”
他真的喜欢她,不,是爱上她了。
她心脏跳的厉害,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嫦曦,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他摸摸脑袋,一头雾水,小跑着追上去。
“你个呆子!”
她轻笑,穿梭在人群中,任他在身后追逐。
那年,沂川道,幽林。
他们行至途中,路遇七彩古莽。
七彩古莽,阴毒之极,毒液沾身,九死一生。
他还不懂修行,却毅然挺身,挡在她面前,身中剧毒。
她背着他寻医问药,逼毒疗伤,终捡回性命。
“嫦曦,你没事吧?”
他醒来第一句话,却是关心她。
她感动,哭泣,扑在他怀里,像个小孩子。
“你个笨蛋。”
她抽泣着紧紧搂着他。
那年……
可是,现在,他们回不去了。
“嫦曦,退开吧!”
陌九走到王嫦曦面前,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不,我不要。”
她哭的更加厉害,猛地扑进他怀里抱住他,死死不放。
陌九的手颤抖着,想去搂住她,但终究还是没有。
他身上猛然出现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她推开十丈之遥。
“不,陌九华,你不要我了,我不恨你,可是,他是我爹,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啊,你要是敢杀他,我立马自尽在你面前。”
她哭的歇斯底里,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指向自己的脖子。
“嫦曦,千万不要做傻事!”
王伯仁身子一软,差点掉下空际,幸亏海无涯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嫦曦……啊!为什么,为什么!”
陌九望着她,踉跄后退,一口鲜血飙射而出。
“罢了,罢了!徐老头,九公子对不起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起,云涌,陌九疯狂大笑,似发癫了一般,电闪,雷鸣,苍天震荡。
“嫦曦,我要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忘记我吧!”
陌九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众人听得真切,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要走了,去哪里?
九天黑压压一片,没有半点亮光透下来,仿佛被人用一块不透光的黑布完全遮住。
万物失色,天雷滚滚,每一道闪电,都有碗口粗细,让人心惊肉跳。
“这是怎么回事?”
真武圣山山巅,众人心中惊恐万分,不解怎会突然出现这般末日之状?
就在这时,一道洁白的霞光从无边黑暗中穿梭而出,射在陌九头顶。
“这气息是……”
关龙逄见这白光,脚下一软,当即跪拜在地,虔诚无比。
赵无极等人与关龙逄一样,不敢有丝毫亵渎。
“山,山主,圣,圣光,天降圣光!”
海无涯扶着王伯仁,就在陌九面前,与那白光近在咫尺。
“快,扶我下去!”
王伯仁顾不得其它,在海无涯的帮助下,降落地面,连忙匍匐在地。
圣光照耀,圣者出世!那白光,乃圣者之光!
陌九沐浴圣光,平静看着王嫦曦,眼中再无泪,再无牵挂。
“呆子,你要去哪儿?”
她和他对视,神情痴痴,不再哭了。
“我本天外人,来此玄云间。红尘炼心劫,功德终完全。斩断情丝挂,当归流城前。自此无限事,与我不相干。”
陌九声音飘渺,头顶处圣光消散。
但紧接着,他的身体泛出莹莹白光,整个人变得虚幻起来。
白光越来越盛,到了最后,陌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白光之中。
“我的苍天呐,他在羽化!”
关龙逄等人从地上起身,震惊的无以复加。
“不,还没有结束!”
天台顾青山目光如炬,深深吸一口气。
众人之中,他的心境当属绝顶,但今日,也免不了波澜起伏。
“嫦曦,若有缘,天外再见,珍重!”
陌九消失,仅仅过了眨眼功夫,身形再度出现在空中。
此时,他平和安详,无牵无挂,无欲无求,与王嫦曦做着最后的道别。
嘎吱……
陌九话音未落,无尽高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像是一扇门被打开。
旋即,只见万丈虚空之上,一道狭长的光亮出现,光亮越来越宽,最终成了一道门的形状,门内一片纯白,看不清是何情形。
“乘仙之门,荣登无上!”
这般神奇景象,顾青山只在古老典籍中读到过。
嘶嘶……
天门开,一道马声嘶鸣,但见天门之中,一匹神异骏马踏空奔出。
骏马来到陌九身边,凌空半跪,陌九微微一笑,翻身上马。
神马不做停留,撒蹄转身,朝天门回奔而去。
临近天门,陌九回望一眼,不知是在王嫦曦,还是在看什么。
众人注视下,神马踏入天门消失不见,天门缓缓关闭,再无痕迹,似乎从未出现过一样。
“须臾乘仙通无上,神迹!”陌九消失,顾青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天门居然真的存在,古籍诚不欺人,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即死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