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古桑村,廖长兴和楚凤阳借口去茅厕便再见不到人影,许是钻进某家酒馆偷懒去了。
陌十三和落雪容漫步在村道上,身旁不时走过嬉笑打闹亲密无间的眷侣,气氛渐渐变得不自然起来。
两人静默无言,保持着一步间隔,彼此间欲亲近,心又有所怯懦。
落雪容低着头,嘴唇轻抿,长袖中的小手不知为何攥成了拳头。
陌十三昂首迈步,压根不敢去看她,他的心跳的很快,砰砰砰直作响。
诡异之中,还是落雪容打破尴尬,轻声说道:“陌大哥,你可知雪容为何非要来这古桑村走一遭?”
陌十三顿住脚步,冲她摇头一笑。
落雪容满脸无奈,这个傻子除了笑就不会做点别的吗?真是呆头呆脑,榆木疙瘩。
陌十三余光偷瞄落雪容一眼,见她神色不对,心下没由来生出紧张,急忙吞吞吐吐道:“落儿不管去哪儿,我都愿意陪着去。”
只是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在落雪容修为高绝,听得真切。
她嫣然一笑,开心嘀咕了句傻子。
他没听清她说什么,看着她柔声问:“落儿你刚刚说什么?”
她不回他,迈开步子快速朝前走去,催促道:“陌大哥,快走,带你去个地方。”
陌十三快步跟上去,心中好奇落儿要带他去哪里。
两人穿过村子朝村西头行去,还未抵达,便见视野及处无数枝叶铺天盖地,近乎将整个西头笼罩。
村西头莫非是一片树林?陌十三见那林木枝叶,暗自生出猜测。
不多时,两人来到村西头,眼前景象却是惊得陌十三说不出话来。
但见村西空旷之地,生长着一株巨型树木,树干粗大无比,观其外形,只怕足以让二三十人环而抱之。
它枝节繁多,以主干为中心,延伸方圆百米不止,方才陌十三在远处看到的漫天枝叶,正是此树枝节。
说来奇怪,此树虽粗大,却并不高,顶端处距离地面约莫就十来米样子,极易攀爬。
眼下时节,万物复苏,此树枝叶繁茂,从树叶形态纹理看得出,这是一株年代久远的古桑树!
古桑主干四周,被半人高的竹篱围护,正对村子的地方,设有一道可供出入的竹门,竹门前站着十几个身着官家服饰的差人。
此刻,竹篱内人满为患,都是出双入对的小男女,而竹门前也排着长长的队伍,那些差人正维护着场面秩序。
陌十三和落雪容站在篱笆外望着那古桑树,心头震撼不已。
陌十三叹道:“如此庞然大树,得生长多少年啊?”
落雪容眸中亮光闪烁,道:“此树名子桑,据典籍记载,距今已生千年岁月。”
陌十三深吸一口气,道:“千年树木,只怕已有灵性。”
落雪容掩嘴一笑:“有没有灵性不知道,但子桑却有一个美丽的故事。”
陌十三看向落雪容,氦气问道:“什么故事?”
落雪容满脸向往,娓娓道出。
相传数百年前,一祝姓贵族之女婉秋游玩沂川,无意来到古桑村,偶遇古桑书生梁士翁,两人一见钟情,互生情愫。
梁士翁出身贫寒,深知自己与佳人门不当户不对,若强行在一起,只会害了彼此,便对祝姓女子道:“婉秋,此生此世,我梁士翁非你不娶,奈何当下一身贫寒,恐你家中不允,你暂且归家静候,待我功成名就时,以子桑果实为聘,前去娶你。”
祝婉秋无奈归家,苦苦守候,然年年复年年,始终不得梁士翁半点音讯,期间家人威逼祝婉秋嫁作他人妇,她极力反抗,誓死不从,几度丧命,家人无奈,只得听之任之。
时光流逝,转眼祝婉秋年近而立,大好年华尽东流,却仍不见梁士翁消息,但她坚信他不会骗她。
又过数年,某天,祝府门前锣鼓震天,一四十模样的中年人身披大红花,骑乘高头大马,手中捧着木盒,正是不久前高中进士的梁士翁。
他于祝家说明来意,祝家当即告诉朱婉秋喜讯。
当她听闻这消息,喜极而泣,连忙走到铜镜前打扮妆容,但当看到镜子里那个苍老的面孔时,她愣住了,这样的容貌,他还会喜欢吗?她摸了摸面颊,忍不住失声痛哭。
那天,她让人传话,她不爱他了,今生不再见面,让他权当她变了心。
他不信,驻足祝府门前久久不愿离去。
最终,他没有见到她,他将手中木盒交给祝府之人,并让人转告她句话道:寒门苦读二十载,荣登及第只为卿。而今不得与卿见,万般荣华尽浮云。
说完头也不回,含泪远去。
第二日,满城有言:昨日及第寒门子,今朝辞呈天子前。
世人不解,寒门苦读二十载,不正为这鱼跃龙门一刻?他为何会放弃已到手的富贵?
小榭阁楼,她盯着那木盒失魂落魄,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不打算去打开它,因为一切已经毫无意义。
昨日及第寒门子,今朝辞呈天子前。
但当下人传来这轰动满城的消息,她愣住了。
她又想起昨日他对她说过的而今不得与卿见,万般荣华尽浮云。
一时间,她泪奔不止,埋头痛哭,她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傻。
她再也顾不得一切,缓缓伸手打开桌上的木盒,木盒里装着一粒粒紫色的桑葚,色泽鲜丽,果粒饱满。
“待我功成名就时,以子桑果实为聘,前去娶你。”
这盒桑葚,是他官考过后,亲自回到古桑村摘取的,每一粒都是子桑树上最完美的桑葚,这是他的聘礼。
她看着满盒桑葚,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子桑树下,他们的誓言清晰回荡在脑海。
她发了疯一样奔出祝府,骑马疾驰,一路西去,她要去找他。
熟悉的村落,熟悉的小道,进村前,她专门在小溪旁打扮了一番。
她确实没有了往日的少女音容,盘起的头发白丝夹杂,连眼角也生了皱纹,可是她已经不在乎了。
子桑树下,他躺在潮湿的地上,醉的不省人事。
她远远望着他,心疼极了,她悄然走过去,倚树坐下,让他枕在自己怀中。
她取出那盒他送来的桑葚放在一旁,伸手抚摸他也皱纹满面的脸,笑的像花儿绽放。
“功成名就时,采桑以为聘。刻骨深情在,子桑做媒证。”
落雪容轻轻读出几句,眼中满是向往。
天外陌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