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镇很小,商船一来,就会觉得人声鼎沸,这喧闹要一直持续一月不息,偶尔当个新鲜的景来看,叫别致。要是长此以往,冰雪之心觉得七武城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受得了的。
此时只要踏入临海镇,入眼便皆是人潮。行走的人摩肩擦踵,置身其中总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当然了,不排除这只是冰雪之心一个人的感觉,她一路走来,接连被撞了六次。而看看她身旁的海砂,生的人高马大,个头比平常经商的男人要高出半头有余,吸的空气可能都要清新很多。
“雪心,你要跟上我。”海砂一回头发现走在身旁的少女又被淹没在了人群里,“你不会还想着甩开我吧!你知道我会找到你的!”
“甩什么甩,我真要跑,还会让你发现吗?”冰雪之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会有这种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傻大个呢!
“你真是太不起眼了,我要把你像小时候一样举起来才行。”海砂说着,竟然真的要把她举起来放在脖子上。
“好了好了,打住!”她赶忙制止了海砂的动作,“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海砂挠了挠头,“可是前年我还这样带你玩儿来着。”
是呀,前年,她不过是想体验一下骑在雪纹兽身上的感觉。谁知道海砂这个傻瓜,以危险为由将她顶在了脖子上过干瘾。可她即便身量幼小,但心里年龄上却不是幼小的孩童啊。那是一段黑历史,却总被海砂挂在嘴上。
“闭嘴吧你。”冰雪之心有些恼羞成怒。
“原来小孩子长大了,就真的不可爱了。”海砂遗憾的摇着头,跟着女孩儿走进了一栋两层的小楼。
厚重的木门一被打开,他们率先被一股汹涌的热浪给包裹了起来。迎上前来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大叔,他一手拿着算盘一手还握着抹布,看来是忙的不可开交了。
“小雪心,我可有两个多月没见你了。”
“是呀齐叔叔,我可想你了!嘿嘿!”
这是七武城唯一一个可以供外来人歇脚的酒馆,商船来港的第二天,里面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你呀,最会哄人喜欢。还是老位置?”
“那是自然。”
“早给你留着呢!”齐叔在前面带路,冰雪之心则带着海砂,两人在众人的围观下硬是走出了一种浩浩荡荡的气势。老位置,自然是这个小酒楼最好的位置,三面环窗,正对面观港口海景,侧边可看街道喧闹,后边雪山连绵,一扇屏风再一遮挡,将食客的目光尽数挡去,却还是能听到所有有趣的事情。
“可要吃食?”
“今天是谁主厨呀?”她打听着。
“放心,不是赤峰岩,他说好要月末再过来帮忙。”齐叔笑着回道。
“嘿嘿,那就好,随便来点就好了。”冰雪之心放心了。
“咳咳!”
她接到海砂的眼神,了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其他的不重要,烧饼多来些。麻烦你了齐叔叔。”
“麻烦什么,都是一个乐子,你们等着。”
“老板,这里再加一条海鱼!”其他食客呼唤道。
“好嘞~”只瞧见齐叔叔毛巾一甩搭到了肩上,脸上绽出菊花一般的笑容,看起来倒是真像一个专业的酒店从业人员。
“雪心,就你年年都要过来,这里小小的三面景年年如此,要我说还不如在外面跑跑呢。”海砂这个家伙明显口不对心,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时不时还要随街上人的喜怒一起眉飞色舞,那神色分明觉得有趣极了。
“哦,也好呀,你出去疯跑吧,烧饼就不要吃了。”
“那,我还是吃完再出去!”海砂坚定的点了点头。
“嘻嘻!”她毫不掩饰的嘲笑着他。可人家那坚定的表情却愣是没变。“傻小子!”
“嗯?”
“嘻嘻,海砂,你看了那么久街道,可看出今年舶来的人,和往年有什么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啊?数量不同吗?去年我数过来往的人,有128个,前年有120个,今年,今年我还没数呢!”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谁让你数数了,除了数量的不同,你可看出什么了?”
“啊?很多啊,衣服,饰品,发型、鞋子,哦哦还有他们拿来的货物也不同,好香啊!雪心是烧饼!”
“你才是烧饼!”
烧饼已经上桌了,海砂拿起烧饼就开动了起来,完全将这些问题抛诸脑后了。“你要不要吃,还是芝麻馅儿的!”
“你吃吧!”她撑着头,安静的看向了街道。海砂并没有理解她问他问题的精髓,不过有一点倒是说对了,此次随商船来人众多,当日她爬上桅杆,发现商船的吃水线明显比往年下沉许多,略略数去,人数达到将近两百之数。此次不仅人来的多,货物似乎也多的离奇,就连此时,港口船舱还是不断有人搬运东西下来。
在往来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一艘说大不大的商船竟然可以携带如此众多的人货,再加上路途上的折损,付出的财物之庞大,实在令人费解。
虽然她不知道七武城以外的大陆是什么情况,但经过年年观察,从那些人的衣着言谈到货物需求,也大致可以猜到外面的世界是一个贸易体系成熟,人口繁多的世界,或许他们还达不到工业文明的水平,但是他们用另一种方法在掌控着这个世界。或许魂力就是其中的一种。还有神殿?
这里世界和她前世的世界大不相同,漫漫的历史长河中不知哪一步的偏差造成了两个世界文明的分别,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她若用前世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又是错误。而最令人担忧的是,七武城实在太过特殊,它的存在之于其他大陆,就如同美洲之于那些殖民者一样,同样的资源丰富,同样的充满无限商机,甚至还可以在这里孕育出权利的果实。要是七武城毫无保护,它的命运,它上面居民的命运,必定都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的洗礼。
“走,走快点!没吃饱饭是不是!”街上传来一阵凶恶的打骂声。
一个穿着灰蓝色流苏华服的青年,手上拿着赶马的皮鞭,坐在四个用绳索绑在一起的壮汉肩上,这四人就像是在玩什么同手同脚的游戏。可他们每走一步,或快或慢,都要受到鞭子的抽击,又比游戏残酷的多。那些外陆来的交易者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但这大大的刷新了七武城民众的心里认知,让许多人久久无法反应过来。
此情此景,实在让人心生不喜。
“掌柜,你们房间里全是霉味,不但如此,杯子灰尘满布,就连被子也硬的像是砖头一样。我们公子,此生从未见过如此让人坐立难安的屋子!希望你们尽快差人来重新打扫一遍。不要堕了七武城的名声。”冰雪之心被一道熟悉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她听着这样一大段气愤之语,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不是和她理论,反而是难得。真是难为那个少言寡语的小蝴蝶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她不由染上笑意,当即便从座位站起来往屏风外走去。
本来正吃的香甜的海砂,以为是人又要逃跑,连烧饼都不要了紧随其后。
“这酒馆本就是一年才开一次,房间里有霉味儿不是很正常嘛?”她给齐叔打了个眼色,原本正要解释一番的人,这下又接着做别的事情去了。
“又是你!”茗蝶冷脸瞧着来人,“霉味是七武城的特色,那杯子落灰也叫做理所当然了?”
“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你!”
“开玩笑的。不过你瞧整个七武城只有这一家酒馆,你们泊船来此人数众多,我们七武城人却很少,有人经营一家这样的落脚地,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再说事分轻重缓急,如果老板去打扫卫生了,这些人的饭不就又没了着落。所以情理之中,还请包涵则个呀!”
“巧言令色。”
“错,是熟能生巧。就像这被子,只要小蝴蝶把被子拿到户外掸一掸晒一晒,便能睡个好觉了。”
茗蝶很想说术业有专攻,她做这些事怎么会让公子满意。可奈何为人不善言辞,明明往日里只需冷脸跟在自家公子身边根本不肖言语,可此时却叫她碰上了一个随性而为的冰雪之心,打不过又说不过,叫人憋屈的厉害。
“这位姑娘已经说了自己的诉求,你们身为店家,就应该为她解决这些事情。”
说话这人神色飞扬,还遥遥冲着茗蝶拱手致意。
“小蝴蝶人缘儿不错啊!”冰雪之心挑了挑眉。可茗蝶神色并不见高兴,反而有些厌烦。
”这位公子真是仗义执言,不过你们买的是物品的使用权,房间的居住权,可不是服务呀。在我们这儿,人力可金贵着呢,不做附属品附赠的。”
“你这是什么话,那我们付了银钱,就和该这么憋屈的受着了吗?!”
“银钱啊?”冰雪之心犯难想了半天,“那是什么?齐叔他给了什么?竟像是拿了不得了的东西交换吗?那可真是要好好招待呢。”
这说话之人听到冰雪之心露怯更是抖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