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除了逼人的黑暗以外,海岸处狂暴的风好像要把离开的人全部搅碎。
海雾聚拢的速度骤然加快了,原本要一个月时限才会彻底消失的海上通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雾气占领。如果以为那只是海上的迷雾就大错特错了,它们包裹着有毒的水汽,足以撕扯一切的雷电,还有通往海底深处的暗流。
七武城的天堑闭合的速度,也提前了!
大战一触即发。
冰雪之心不知道眼前的一切算不算是七武城遇到过最大的危难,但这确是她遇到过最大的危机。她甚至不明白雪纹兽为什么要和人类如此的不死不休,是自然法则物竞天择吗?还是这其实也是她需要探寻的秘密之一。
那封从小楼中取出来的信,被安好的放在她的怀里。
“冰雪之心,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里了。你一定是遇到了很棘手问题吧,你是如此独立的一个姑娘,我都能想象到,此刻的你一定十分的生气,哈哈,抱歉我在极力忍住不笑。但你一定要相信,这一切都并不是我的本意。”
世间有诸多难以预料的事情,即便是做了再多的准备和筹谋,一个变数可能就会改变全部。就像你遇到了矿洞中的残殿一样。不要惊讶,你知道我是怎么知晓的。
如你所料,七武城中充满了一个又一个的秘密,但请你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虚假,只是还没有看清楚它的原貌罢了。真的很抱歉没时间为你一一解答了,但我坚信你定可以亲自揭开它的面纱。它们或许充满了危险和切实的疼痛。但是不要害怕,你叫冰雪之心,于风雪中欢喜而来,亦可以带着这份坚强前行下去……”
港口的船已经扬起了帆,使进了被迷雾阻隔的背后。
她耐心的等到船起航的时刻。白龙鞭此刻,才终于再次闪烁出它该有的颜色。
“小雪心!”
她一鞭扫开扑近的雪纹兽们,为久战的大家缓解了些许压力。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彩旗无奈的扶额:“你还是过来了!”
“影不在,我就是七武城的武者!”
“你、知道了?”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书录两拳打退了一只雪纹兽,只是自己也是气喘的厉害,“真是,我以后还是不能干史官一职,记性总是出错啊!”
“那你打架,也没有很厉害啊!”铃木大叔近前来又打退了一只雪纹兽,他贴着书录的背玩笑道,但身上的伤痕并不像他神色那样轻松。
所有人在战斗的过程中都挂了彩,他们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可是再骁勇的人,也挡不住无休无止的车轮战。
“战便战!”她大喝一声。
“小雪心,你……”
“我还不能像影一样强悍,可以做的只是和大家共同进退。”
“我不同意!”
“我不会逃跑的,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也是七武城的一员啊,为什么总要把我排除在外呢!”
“你还小,我们有责任保护你啊!”
“好说得好!”
“你看,红胡子也是这么想的,大家……”桑木语重心长的对冰雪之心说道。
“我说战便战!”红胡子大笑道,“这才是七武城的武者风范!”
“他在添什么乱!”
“但很庆幸,小雪心没有长成一个没有担当,胆小怕死的人啊。”彩旗取下发间的木簪,“这么难得的教学场,小雪心,你可要好好学。”
生死一战中,方能激发出一个人所有的潜力。彩旗的一手短兵用的极好,应速应近,出其不意。七武城各人终于也显示出了自己的武器,赤峰岩是随身携带的鱼镖,红胡子是缠在身上的软剑,桑木从袖中抖出了一柄竹笛,大家刀剑枪戟武器各异,每个人都亮出了看家的功夫,一时间雪纹兽的进攻似乎被阻滞了,但是每个人也消耗的极其厉害。
每个人被迫成为了不知疲惫的战斗机器。
可是雪纹兽就好像扫除不尽的雪花,它们的尸身层层叠叠堆起了一片灰白的高坡,即便如此,这种惨烈的境况并没有起到任何震慑的作用。
她曾问过影,责任是什么。
影说,责任是一条路,这一条路在每个人的心里,越是重大的责任,要守护它越显艰难。或许走过后会有尸山血海,那是人们丢失的,舍弃的,斩断的。其中可能会有难以割舍的珍宝,甚最后至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彩旗替她挡下了一道攻击,被雪纹兽狠狠拍倒在地。这仿佛一个信号,雪纹兽群开启了一面倒的优势,奋战的七武城民们被一个个的击倒在地,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大家显得渺小极了,可是冰雪之心清晰的捕捉到了每一个人的位置。
一条手臂紧握着断裂的竹笛,而桑木大叔的肩膀上,空荡荡的。
雪纹兽发出狂暴的吼声,就像是逼近胜利的呐喊。
山洞里令她陷入幻觉的画面再度显现出来,
数以万计的人兽,冒着炮火的战场好像和此刻的世界重叠了起来。
她隐约记得有个人很讨厌战争!甚至不惜以战止战。
白龙鞭在她手中光芒大盛,她动了,鞭子劈落在地上,银白色的鞭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发出了无数的雷电。
雪暴和灰白的尸山被劈成了两半。
大家狼狈的匍匐在小道的两侧,他们神色中有惊讶,有欣慰。
“冰雪之心。”寂静的世界里她只听到了这一道声音。
她眼中一瞬间被水雾包裹的模糊起来,可是她就是看见了,有个白色的身影,在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
“我说过,要在七武城陪你成长。”她感觉到头上那只手,在温柔的抚摸着自己。
兽吼声再度响起,白龙鞭的震慑之力,也只维持了片刻。
“小雪心!”
“小心!”
腰间一阵抽痛。白色的身影带她翻身滚落在身后的雪地上,一只破碎一切的兽爪准确无误的打在了刚刚他们逃离的位置。
她猛地回头,眼泪猝不及防的滑落出来,这使她终于得以看清,一只杀红了眼的雪纹兽张开满布利齿的大口,朝两人飞扑而来。
“别看!”
她被环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避开了那即将面对的残忍的画面。在这样危急关头,她竟然感到了一丝庆幸,然后慢慢的生出一丝贪心,如果时间可以再久一点就好了。
雪纹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然后是巨大的震动声。
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可是她却清楚的感到了一只利爪在轻触她的后背。
这只雪纹兽,眼睛一半是血红,一半是纯真的黑色。它身形巨大而且健美,头上还有一对漂亮的珊瑚角。
“小妖怪。”
利爪似乎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可是最终它点了点她手上的白龙鞭。
“你想要它?”
雪纹兽点了点头。它似乎是在极力克制什么,那只红色的眼球中不断酝酿出暴虐的风暴。
“吼!”它又急切的低吼了一声。
“不。”她握紧手上的鞭子,这是她唯一可是保住大家的东西。“我不会给你的!”
“吼!”它痛苦的大叫着,不断的以手捶地。
白龙鞭再次被灌入充足的魂力,她手起鞭落,但鞭子却轻而易举的被小妖怪抓到了手中。
“吼!”它奋力的拽起鞭子,连带着冰雪之心一并举到了面前。
“丫头,把鞭子给它!”赤峰岩喊出这句话后,就被呛出了一口血。可是他还是强撑着身体看向冰雪之心。
“小雪心,听话,把鞭子给它吧。”
“这是影武的意思。”
因为一条鞭子吗?
“为什么要发起战争?”她不能理解,无法理解!因为一条鞭子吗?!
“这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可以让它们这样的前赴后继。
“吼!”小妖怪不止抓住了鞭子,连带冰雪之心一并抓到了手心里,它的巨掌在不断的收紧,她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小妖怪黑色的眼球逐渐浑浊起来。
“我给,我给你!”她大喊道。
“我可以把白龙鞭给你,但你要马上带走它们,永远不可以发起战争!不然,在我死之前,我就毁掉它!”她紧握着手上的鞭子,目光中饱含了威胁之意。
“我知道,你是它们的头领。”
“吼!”又是一声兽吼,她听不懂,可就是知道,这是它答应了。
她松开白龙鞭的同时,那只困住她的巨爪也松了下来。
她跌落在白色的怀抱中。
“吼!”矫健的身影率先转头朝与临海镇相反的方向跑去,兽群跟在它的身后,带着雪暴,终于远去了。
所有人都泄力的躺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谁先爆发出了一阵笑声。接下来像是引发了一场大笑比赛。
大概在百十年后,书录的史书里又会出现一段模棱两可的记录,七武348年,雪纹兽攻城,死伤惨重,人类最终获得胜利。
“咳咳咳……”
冰雪之心的笑容还没有彻底展开,一道从她身后喷涌而来的血迹便让她再次愣住了。她今天身上沾染了太多的血渍,可是这一道,却鲜亮的刺眼。
“玖莲!”
她吃惊的转过身去,玖莲捂住嘴巴,可是还是不断有红色从他的指缝和白色的袖口蔓延开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