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酌是随着汽车爆炸时的一声巨响穿越到大乾王朝的。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掉羊圈了,浑身的羊膻味儿熏得她直想流眼泪,抬手刚要揉鼻子,一个冰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杜清酌条件反射转头看过去,两道寒芒打在自己的脸上,眼底幽深,古井无波,眸光冷戾,暗含血腥,不由自主又是一颤,我又没挖你家祖坟,眼神咋这么吓人。
两米远的山石旁,一个男人坐在地上,身上穿着一件……大概是长衫,刀剑无眼,成了破布片,谁知道是什么衣服,总之有点长,鲜血浸透布料,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显而易见,这男的受了不轻的伤。
男人脸上罩着一个银鼻子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就凭这眼神,杜清酌相信,如果此时不是他伤得太重,会直接上来把自己掐死灭口,于是她很自觉地捂住嘴巴没发出任何声音,放眼四周的环境,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是一处比较高的地方,方圆十几米的小土坡,铺满了尸体,牛的、羊的,还有人的,浓稠的鲜血浸入泥土,地面象刚下过雨一样又湿又黏,一脚踩上去,带着泥土的鲜血立刻从鞋底涌出,冒着血泡泡,浸湿了她一双露着大脚趾的布鞋。
我高跟鞋呢?
这个念想在脑海里稍纵即逝,根本不是考虑鞋的时候。
杜清酌感觉有东西从头上流下来,伸手抹了把额头,手上多了块鲜红的碎肉,抬头,便看到头顶的大树叉上挂着一条断腿,血一滴滴掉下来,嗒……落入杜清酌的眼睛。
杜清酌脚底如同踩了弹簧一样弹开,咬了自己的舌尖,这才咽下那声惊呼,伸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远处的男人勾唇冷哼一声,将抬在胸前的手放了下来,一丝银芒隐入微微凸起的指骨,似乎对杜清酌如此听话非常满意,微闭起眼睛积攒着力气。
呆了半晌,杜清酌才放下提在心尖的一口长气,幸亏尖叫收得快,男人指尖夹着的,肯定不会是棒棒糖,自己要是压不下尖叫,那东西瞄准的要不是自己的脑袋,那就一定是心脏。
逃过一劫,觉得裤腰明显有些松,真是被这狗男人吓掉裤子了,杜清酌不得不提了提裤子,指尖触到一个有点扎手的东西,竟然是一根充当腰带的草绳。
杜清酌不由得苦笑一声,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造型?
系好裤子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他还在流血,脚下漫延的血象一条弯曲的小溪,男人脸色平淡,斜瞥了杜清酌一眼,冲着土坡下努了努嘴。
杜清酌心中一凛,风中的血腥味道如此新鲜浓烈,尸体流出的血液没有半点凝固的迹象,可见杀人的一幕刚刚结束,也就是说杀人者并没走远。
杜清酌很自觉趴在地上,匍匐着来到土坡边缘,远处黑压压的人,正从各个方向围拢过来,他们在进地地毯式地搜寻,不但生者不放过,就连尸体也不放过,一刀割下人头,提着头发扔进身后的平板车……
我的妈,这是成群的地狱修罗吗?杜清酌脑袋嗡地一声。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虽然只是个实习医生,杜清酌也是见过极为惨烈的场面,今年夏天矿井瓦斯爆炸,人抬到医院几乎就是十几段黑黢黢的焦碳,还有今年第一场雪,高速路上十车连撞,有一个伤者脑袋都塌了半边。
所有杜清酌看过的惨象,加一起也没有现在这样骇人,让她有一种肝胆俱裂的感觉,她快速后退,直接操起旁边一个死者手里的钢刀,对着一头公牛肚子一划。
还好,刀够锋利,直接在牛肚子上开了一个两尺多长的大口子,牛内脏哗啦一下流出来,带着一股热腾腾的腥臭。
牛血溅在了杜清酌的脸上,甚至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也顾不得擦上一把,扯开牛皮拽出内脏,想要钻进去,然后动作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好象是忘了什么。
目光投向那块山石,重伤男人一双冰冷的眸子正直直地盯着自己,没有一丝濒死的恐惧,竟然还带着几许嘲弄和讥讽。
都特么快死的人了,还装酷给老娘看,杜清酌差点儿七窍生烟,一步窜过去,抓住男人的肩膀,连拖带拽弄到死牛旁,按着男人往牛肚子里塞。
作为医生,杜清酌曾经发誓要尊重每一条鲜活的生命,但这不是她此时救人的主要原因,更主要的是这小子眼神太淡定太冷漠,让杜清酌不得不相信,若是自己不顾他的死活躲入牛腹,下面的士兵搜上来,他肯定第一时间告密,自己也是活不了。
男人虽然伤势极重,却也努力配合着移动四肢,在杜清酌的帮助下用尽全力钻入牛腹,根本不在乎那股让人干呕的腥臭。
杜清酌仔细整理好牛腹,这是一头粗壮的公牛,个头够大,要是杜清酌钻进去,说不定整个人都可以藏在里面,男人身体略长了一些,小腿以下怎么也收不进去,杜清酌将那些牛内脏盖在男人露出来的小腿上,单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头被开堂破腹,肠子流了一地的死牛,没什么大的破绽,等她做完这一切,再想寻一头死牛切腹藏身,时间明显已经不够了。
土坡边缘露出几顶黑色晃动着的帽尖,搜索的人已经近在眼前,因为坡边也有尸体,那些人正弯腰掠夺人头,杜清酌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快跑吧。
行动快过思想,她已经迈腿开溜,刚跑两步,脚下一软,一下摔进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动物挖出来的洞,洞口小里面大,如同一个葫芦,蹲下身子缩起脖子刚好头顶和洞沿一样高。
洞口横着一个被腰斩了的尸体,杜清酌扯了扯尸体的裤子,正好用屁股盖在了洞口上。
杜清酌刚盖好盖子,那些晃动的帽尖已经走上了土坡,一行七八个人,左一刀右一刀,割人头如同割韭菜,杜清酌虽然藏在洞里,也知道外面在干什么,心里一遍遍问候这些王八蛋的祖宗。
后腰有些痒,土里有蚂蚁爬出来,正从杜清酌的裤腰爬进去,在捆裤子的草绳附近爬进爬出,那种麻痒几乎让杜清酌崩溃,却不敢有一丝动作,用手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不停在心里哼歌:“我再等一分钟,就在下一分钟……”
也不知道过去多少分钟,那些人终于离去了,杜清酌却不敢马上爬出来,听着脚步窸窣着走远,听着大地渐渐恢复平静,直到草丛里恢复了虫鸣,她才用脑袋顶开那个人的屁股,轻手轻脚爬了上去。
仍旧匍匐到了土坡的边缘,看着那些士兵在远处集结成了小队,很快向大路方向撤离了,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些人的背影,杜清酌才噗通一声,跪在了这片被热血染红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