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鹿琳和尚文雪打到什么程度,至少这楼道一时半会算是被堵住了。因为两人不光是近身作战,也很喜欢抽冷子给对方一枪,同时双方有非常熟悉对手的战斗习惯,这种近距离开火就没能奏效过。
而周围的人却要尽量避免被流弹击中。
周维源和陆凝早就躲进另一边的房间里去了,不是不关心尚文雪的安危,实在是这种战斗轮不上两个不以战斗为专长的人插手。
“你觉得尚文雪能赢吗?”周维源的神色少见的有些焦急。
“难说,这个鹿琳和之前那个有气无力的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们基本可以肯定了,所谓的属性不同也就意味着”
“有不同的我们存在,这就是这个场景里最致命的杀招。”
周维源有点懊恼地叹了口气。
“真正的对手是自己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应该在高阶才有的展开吗?为什么才升个三阶就要对付自己了?”
“既然属性不同,想必不同的我们也有差别。分裂应该是一进入这边的世界就开始了,如果这就是我们从一开始被赋予的灵魂损伤的话,八成对应的就是裂解。”陆凝倒还沉得住气,“不说别的,我们的渐变是被动的穿梭,那么就一定有能主动穿梭各个世界的我们存在。按照集散地的套路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我觉得我们必须防一手来自自己的追杀。”
“怎么防?”
“我怎么知道?最了解自己的是我们自己,我只能针对我自己可能做出的行动进行防御,你也是一样。”陆凝挑了挑眉。
说罢,她站起身,走到窗口,扒拉开挡着窗户的藤条,就准备爬出去。
“去哪?”
“楼上,教授刚刚是上楼了吧?上面是顶层,警报可能就是教授拉响的,可他们的战斗力未免太弱了,弱得不像样。”
陆凝扯着藤条往上方爬了过去,周维源左右看看,最终还是没有跟上,他更担心这边尚文雪的情况。
五层这里则是一片安静的状态。
陆凝顺着藤条钻进了窗户,破开门往走廊里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房间里面透出的微光。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警报早就停下了,此时隐约可以听见里面传来教授的指挥声音。
“推进空间系数到五,限定转换范围,自充能调节开始,准备排除。”
“但是教授,正在战斗的那两个人怎么办?”有人回应。
“一并转移,自己的问题自己处理。我们发出的信号有回信吗?”
“没有,频道里很安静。”
“教授!观测到空间波动!”
“什么?我们充能至少还有十秒才会完成!”
“不,是来自另外世界的定位向标传送!反推演已经完成,来自血笼,目标就在这间屋子里。”
“快离开!”
陆凝听到这番对话就明白了教授做了什么。
他试图去联络自己的那些老朋友,询问发生的事情,然而既然当初那七个人中有人偷偷做了别的什么行径,如今又怎么会回答?最可能的办法就是利用空间转移直接空投一支刺杀小队灭口!
但并没有人能从屋子里跑出来,在教授下达离开的命令同时,陆凝就感觉一阵腥臭的味道骤然出现在这片区域,和这里原本的腐臭味不同,那是纯粹的血腥。
随即,新鲜的血混入了这片味道之中。
屋里传来了几声抵抗的声响,但来人显然具有绝对的压制能力,不过片刻之间,零星的抵抗也消失了。
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陆凝急忙躲进一个死角,这次应该是教授的等人设置的空间转移启动了,将入侵这座楼的人全都转移到了别的空间去。
一群麻烦的家伙走了,却来了一群更麻烦的家伙。
“就是这种水平?那校长特意让我们过来处理有什么意义?”
屋子里再次传来了声音,这次是个清亮的女声,而且陆凝还很熟悉这个音色。
“那个大概这人身份比较重要,或者知道得比较多吧?”另一个声音有点怯怯地回答。
“估计这就是校长说的那些老朋友了。”
第三个声音响起,陆凝就觉得自己该跑了。
许剑七、苍素、宁夜衣。
“陆凝,下一个任务是什么?”屋子里的宁夜衣开口问道。
“这个装置启动过。”
终于,陆凝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只是和她平时说话的语气不同,这个声音充满了冷血和厌弃的感情,那种拒绝一切孤僻乖戾的音调让她浑身一栗。
尽管和自己并不相同,但陆凝明白那就是自己。
她的一段人生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在病痛的折磨下忽略了世界上的一切温暖,不断怨憎尽管只是一小段时间,却依然是曾经的自己。
“夜衣,试试在这里设置循环操作,不断向外发送询问信号,但这次进行一定程度的坐标掩饰,让目前我们知道的所有已知定位手段全部只能锁定在这个世界。”
然而如今屋子里的那个陆凝并没有病痛,她只是继续着那种性格和思维方式。毫无疑问,陆凝知道自己会怎么想,这句话说完,她就明白对方打算做什么了。
“这里是个很好的陷阱布置点,我们将主战场拉进这边,也能完全无视场景杀给我们赋予的弱点。占据先手优势之后,视情况对过来的人一部分拉拢一部分解决,把其余人的藏匿地点找出来,校长就能利用定位向标派人做出精准的定位打击。”陆凝冷冰冰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感情,而她话语中也像是已经吃透了这个场景的一切谜题。
“那我们自己呢?”许剑七问。
“这个世界会消灭恨苦,不过具有那个感情基调的人处世态度都比较消极,肯定不会贸然进入。间心喜欢打一些内乱的主意,不足为虑,正枢、末念和攻伐是我们要着重防备的目标。解决掉那些多余的我们并不急于这一时,现在将整个场景的局势控制住才是重点,我已经向校长发送了确认信息,一刻钟之后尚文雪、晏融、周维源和荣函会带着小队过来协助我们布防,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诱饵布置好,然后清理笼子。”
说罢,屋子里就响起了摆弄仪器的声音,脚步声也在向外过来,陆凝急忙藏得更隐蔽了一些。
除了宁夜衣以外的三个人都走出来了,她们的肩头飘着一朵暗红色的火焰,照射范围不远,也恰好让陆凝借着那点光亮看见了三个人的装束。
“陆凝”是一身黑色链甲,双臂臂铠上延长出两把短刃,手里握着一把短铳,背后则是一间破烂却饱含煞气的红披风。
苍素则是一身板甲,同样是狰狞的造型,数根血管一样的细线从内部眼神出来,连接着她胸口、双肩后方,手肘和膝盖这些位置,而那些位置都有一颗诡异的眼球在转动。
唯有许剑七的一身还算正常,只是一身皮甲。不过她的前臂上有两个和套袖一样的装备,用皮带缠在手腕上,前端袖子非常长,甚至将双手都遮挡住了,一看就是有什么玄妙。
陆凝也只是瞟了一眼就缩回了脑袋,别人姑且不说,苍素可是个“绘师”,那堆眼睛多半便是对她的本领做出了补强。而从这一点至少能看出对方的提升和调查两边都没耽误。
三个人站在楼梯口停了片刻,便往楼下走去,陆凝等到他们身影都不见了,才从藏身的地方钻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向了之前的房间。
一靠近门口,就能闻到里面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
“夜衣。”
陆凝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开口了。
过去的自己也是她,尽管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陆凝模仿起来倒是真的不费什么工夫。
“什么事?”里面的人果然没发觉
“正好想起来将宇文节和鹿琳那几个人也在这里的信息发送出去。”
“诶?可是”
“这里刚刚被袭击过,反正我们也要解决他们,这口锅给他们背了更容易让那几个家伙成为众矢之的。就算分成九个,他们也不一定逃得过装得惊慌一点,明白吗?”
“行,包在我身上。”宁夜衣满口答应了下来。
陆凝转身走了,此时楼下尚文雪和周维源恐怕都卷入空间转移被送去了别的世界,她可不适合留在这里,哪怕光看装备她也是打不过那个冷酷的自己。
从另一边的一个房间爬出了这栋建筑,陆凝尽量掩盖着自己的动作幅度,悄悄爬进了另外一座楼,然后便顺着此前记忆的方向尽量往d1楼过去。
现在的情况是,很多“她”已经更早了解到这次场景的核心问题所在,并且展开了行动。所有的自己互相都抱有杀意,换句话说最大的敌人正是自己,这个陆凝在了解到九个名词代表的含义时就有心理准备了。
但是依然有三个不具备切换世界能力的人存在,她本来想之后找教授问出这里面的意义的,结果盖士崇居然直接被杀,这就说明至少“校长”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那些总体的研究信息。而其余人的态度和立场就更加重要了。
过了这么久,场景的状况终于上升到了另一个层面,正如之前的血灾一样,最初只是求生,而后逐步转入战争爆发的蓄势阶段。
“可是这也太快了”
陆凝跳进一座快要倒塌的楼里,脚下的地板晃动了两下,一股让人不踏实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小心地走过走廊,终于算是从另一个窗口处看见了d1楼的轮廓。
能让她看见轮廓的,是d1楼附近的公园中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芒。
一株巨大的藤蔓扭结而成的植物占据了整个公园,无数漂亮的金色花朵在藤蔓上打开,向外喷出发出金色光芒的花粉。因为是夜间,喷射花粉的速度并不很快,但这棵巨大的植物高度足有四层楼左右,那些花粉累计起来也是一个惊人的数量。
如果这玩意就是“藤花”,那可就非常难对付了。平时用来对策植物的燃烧弹武器估计连点燃它都困难,更不要说靠近了吸入花粉百分之百会死。更糟的是d1楼同样也在花粉扩散的范围之内,所以陆凝现在根本没办法过去。
无奈之下,她只能爬向另外一边的楼房,那一片是宿舍楼区域,此前遇到滕子健等人的宿舍楼就在那一带。
而爬了这么长时间的藤蔓,她早就感觉累了,只不过不离原来的地方远一点她担心不安全。等到沿着窗户钻入楼里,回到那个熟悉的活动室的时候,她才稍微放轻松了一点。
“等下一个渐变。”
她将桌子拼成一个床,拿出药剂吃了一管,然后躺下准备休息片刻。
不过当她的手垂下的时候,却一个激灵从疲乏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这一路走过来,多数金属用品都已经变得锈迹斑斑,甚至不再结实,然而她刚刚无意间擦到桌子的金属架时,手上居然没有多少毛糙的感觉。
这间屋子
“避难所。”
一个她知道自己早晚会听见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了。
“又见面了,正枢。”
房门被打开,陆凝坐起身,看见另一个自己提着一盏灯走了进来,随手就把门关上了。
这个陆凝的脸上是平静而漠然的神情,似乎世上的一切都不能再引起她的兴趣,从她的身上没有任何敌意散发出来。
“为了避免尴尬,你就称呼我为恨苦好了,我也算抓住了一个机会见到你。”
“你刚才说又?”
“是的,我曾经试着和你见面。”恨苦将提灯往地上一放,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不过出了点意外因此只能拖延到如今。”
“你是之前d1的那个人影?”陆凝能想起来的就是这个。
“对,不过当时我还有几个队友。”恨苦托着下巴,“现在已经没了,正枢,你是所有人里面最接近陆凝这个本体性格的人,而我则被放大了你生命中最绝望消极的那一刻还记得吗?”
陆凝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除了校园里幽幽路灯的光以外没有任何光明可言,耳边的风在呼啸,地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失重的恐慌和死亡的到来让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正是自己早已远离的过往。
“说实话,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挺高兴尽管我心里很难受。”恨苦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笑容,“你有一个暗中的优势,那便是我。”
陆凝明白她的意思。
“恨苦”的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求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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