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思危和路一鸣相识于2008年,那一年北城奥运会,袁思危和赵景阳读大二,像很多北城的大学生一样,一腔热血的加入了奥运会志愿者的大潮。
袁思危和赵景阳是同系不同班的同学,两个人在入校军训的时候,就被辅导员亲自点名,分别担任两个班的班长,在系里的各种会议、会餐、晚会、交流等活动下,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两个人在系里一手遮天,代表系里出现在各种学校场合,校运动会上,赵景阳抗着系里的大旗,袁思危拿着扩音喇叭加油打气;社团迎新的“百团大战”里,赵景阳出卖美色吸引小学妹入团,袁思危爬到树上吸引学弟英雄救美;话剧大赛,袁思危熬夜写本子当导演,剧组缺人赵景阳就帮她跑七个龙套角色……
那时候他们的口号是:“有他们出没的地方,就有系里的一份荣光”。所以当系里招募奥运志愿者时,袁思危跟赵景阳首当其冲,带着使命感和荣誉感上路了。
那时候的袁思危刚刚经历过一次暗无天日的失恋。在她进大学的第一天,就各种阴差阳错对体育学院的大帅哥K一见钟情了,从此开始了暗无天日的暗恋。每天趴在阳台上等K经过,溜到K打球的球场看他打球,为了跟K有更多话题,每周逼迫自己爬起来看NBA,伶牙俐齿的袁思危见到K却会结巴的像个傻子。赵景阳总是那这事儿嘲笑袁思危,袁思危虽然知道在K面前的自己真是怂爆了,却还是执迷不悟。
志愿者招募前的一周,袁思危被告知K终于有了第二任女朋友,很巧的是,这次也不是她。袁思危整整失落了三天,第四天又被学校告知,袁思危所在的整栋楼都要在奥运前搬到新宿舍区,这就意味着袁思危要跟K从此相隔十几公里。
戚戚唉唉的袁思危也终于认了命,带着铺盖卷和破碎的心,搬到了新宿舍区6号楼——唯一的安慰是,好基友赵景阳住在新宿舍区7号楼。
袁思危和赵景阳作为系里的代表(这里的代表是指威望的代表,虽然赵景阳学习优异,但袁思危完全是个学渣),经过三轮筛选,双双突破重围,成为学校里屈指可数的可以到奥运场馆做赛事志愿者的人之二。袁思危被分到的是主场馆外围人流引导,赵景阳分到的则是五棵松。
袁思危志愿生涯的都一天,就被北城的骄阳似火打了个措手不及,主场馆的人流也真心不是盖的啊,袁思危一边被太阳炙烤着,一边被各色人种、各种语言的人轮番轰炸着,才三个小时,就已经要炸毛了。跟她分在同一组的是隔壁大学的一个学长,长得清清秀秀、干干净净,身上淡淡的书卷气,还有一丝谦和和羞怯。从早上到现在,一直耐心地做引导,偶尔冲抓狂的袁思危笑笑,趁人流较小的时候,把袁思危按到太阳伞下,递给她一瓶水,又继续跑开工作。他弯腰递水给自己的时候,袁思危看清了他志愿者牌上的名字。
路一鸣。大路的路,鸣叫的鸣。大路上鸣叫一声,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路见不平一声吼”么,原来是个梁山好汉啊,太阳伞下的袁思危暗笑着。
志愿服务持续了10天,袁思危和赵景阳同时功成身退了。脸都晒成小黑鬼的袁思危在当晚志愿者小组举办的庆功会上,向大家宣布,她有男朋友了!然后在赵景阳的眼球被震出来的同时,甜蜜的拉起了路一鸣的手。据后来赵景阳回忆,那一刻他竟然有种失恋了的感觉。或者说,是那种玩得很好的玩具娃娃,突然拍拍身上的尘土,爬上别的小朋友的大腿,然后跟别人头也不回的走掉了的感觉。
之后就是袁思危跟路一鸣甜蜜的大学恋爱时光。路一鸣是那种典型的温润型学长,在他的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女性缘特别好,而大大咧咧的袁思危虽然没什么特点,但还是稍微有点小姿色,就是爷们了点,嘴巴毒了点,但怎么办呢,据路一鸣交代,他当初就是看上了袁思危的大大咧咧和得理不饶人的毒舌,还有她皱着眉头的时候,特别可爱特别有趣。
恋爱后的袁思危也完全没有抛弃这种性格,只是每天陪路一鸣的时间越来越多,把她的头号闺蜜赵景阳抛到了九霄云外。认识他们的人都特坚定的觉得,袁思危和路一鸣是铁定了奔着婚姻的殿堂去的,如果他们俩掰了,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后来,路一鸣毕业了。两个人很有默契的选择了留在北城,两个人租了个小的要命的隔断房,袁思危大四也没什么课,就每天窝在出租房里给路一鸣做菜,洗衣服,顺便找工作。路一鸣成绩一直不错,毕业就进了一家外企,袁思危也各种努力,最后也成功进入路一鸣的公司,但因为专业不对口,袁思危只能做行政的工作,而路一鸣则在公司最高精尖的部门。两个人一起上班下班,住在狭窄的出租房里吃火锅,憧憬着美好的将来。
2011年的冬天袁思危过生日,那是袁思危毕业的第二年,路一鸣毕业的第三年。这时候的赵景阳已经回了深城,路一鸣在那家外企也表现突出,即将升任主管。袁思危为了公司中秋福利账目总结的表格加班到很晚,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发现外面冷得出奇。为了省打车费袁思危坚持徒步在寒风中走回了出租屋,到家的时候马上就要过凌晨十二点了,整个人脸都冻得红红的,鼻涕不停地流,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眼圈也被风吹的红红的。
她打开出租屋的门,就被一个迎面而来的毛毯裹在了里面。路一鸣用毛毯和自己的怀抱紧紧地裹着冻僵了的袁思危。温柔的说:“危危,生日快乐。”然后从抽屉里变出一个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蜡烛。袁思危感动的都要哭了,她红着眼眶抽着鼻涕看着路一鸣,路一鸣看她傻呼呼的样子,低下头认真的吻了一下袁思危的额头。
那是袁思危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个吻,因为额头上的余温还没散去,路一鸣就声音哑哑的说:“袁思危,我们结婚吧。”
如果问袁思危跟路一鸣在一起最开心的时光是什么时候,那就是被路一鸣求婚后的那个月。袁思危自生日以后,每天都在网上逛,他们没钱去北城的婚纱店正正经经的挑婚纱,袁思危选择了在网店上淘。她把挑好的婚纱、小礼服、喜糖盒等等都放在网店的购物车里,就等婚期定了,她就可以下单等着接快递了。她还在网上精心挑选了一条长长的头纱,这是袁思危的梦想,结婚的时候一定要一个长长的头纱。她甚至都要激动到把之后孩子出生的红蛋都一起买了,虽然孩子还是遥遥无期的事儿,但是不停地在网上选这些东西,让她觉得满满的,都是幸福。
2011年12月25,圣诞节,袁思危跟路一鸣牵着手在民政局门口,那天去登记的情侣特别多。队伍都排到了民政局大门口。雪后的北京很冷,袁思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抖得像个受虐待的小白兔。路一鸣看着她这样,知道袁思危是紧张了,就把手套摘下来给袁思危戴上,把脖子里袁思危织的围脖摘下来,给袁思危戴上,然后把袁思危搂在怀里。袁思危立刻把脸贴在路一鸣的胸口,她听到路一鸣的心跳也跟自己的一样快。袁思危在路一鸣怀里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假装淡定的路一鸣。路一鸣嗔怪的瞪她一眼,然后笑眯眯的伏在袁思危耳边,轻轻的说:“嗨,老婆大人……”袁思危就咯咯的笑个不停。
那个冬天真的很冷,那年的圣诞节也真的很冷。
袁思危后来才觉得,她之后一到冬天就会膝盖疼,一定是那时候冻坏了。袁思危清楚地记得,在那样冷的天气里,走在北城街头的寒风到底有多刺骨。她的眼泪不停地流,从民政局门口,流到长安街,流到西门口,流到她跟路一鸣最初相识的主场馆。那一天她几乎哭着走遍了整个北城,却还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袁思危永远也不想再想起那一幕,就在民政局的叫号机器马上要叫到他们的号码时,郑萌突然冲出来,抽了路一鸣两个耳光,然后路一鸣匆忙的扔下她,追了出去的那一幕。
那一幕,让袁思危觉得狗血极了。狗血的像深夜十点档的家庭婚姻伦理剧,狗血的像八卦杂志里的专栏,狗血的像新闻网站里社会万象的版块。更狗血的是,五分钟后路一鸣冲了回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吸了鲜血的吸血鬼一样,斩钉截铁的跟她说:“我们分手。”
不是疑问句,不是询问句,不是感叹句,是斩钉截铁地陈述句。
袁思危在民政局几十人的围观中走出来,她有点懵了。她彻底懵了。或者她根本就不想醒过来。她在北城的地铁站穿梭,用整整一天的时间来催眠自己。当她终于做最后一趟地铁回到出租屋时,等着她的,是眼睛红红的路一鸣,和他打包好的行李。
那天晚上路一鸣就带着自己的行李搬出了住了三年的出租屋。带走了袁思危所有的存款,和袁思危所有的青春。他把那些甜蜜酸楚的过去匆匆打包,装进行李,出门的时候,又大开着门,让凛冽的西北风灌进了袁思危的心里。
傻子袁思危,输给的不是时间,也不是感情,而是北城。
路一鸣选择了另外的人生,他不用再努力挣扎着往上爬,不用再为了没有北城户口而发愁,不用再窝在狭窄肮脏的出租房里吃着廉价的肉丸,不用再躲躲藏藏,爱上性格温润如水的女人。而傻子袁思危,还一直天真的以为,那些不是责任、不是温柔、不是敷衍,而是永远存在的爱情。
莫名其妙的失去爱人,莫名其妙的变成一个人。路一鸣走后,袁思危几乎丧失了生存能力。她没办法面对一个人的出租房,没办法面对公司里的闲言碎语,没办法面对银行卡余额的提示短信,更没办法面对从她面前呼啸而过的路一鸣的新欢。
袁思危整整两年都陷在暗无天日的境地,她想不通,也不想想通。她想挣扎,也没有力气挣扎,就那么固执的留在北城。直到2013年的圣诞节前夕,顺风顺水出任经理的路一鸣给了她一个彻底的解脱。
她被解雇了。带着公司的辞退信和补偿金,她木然的走出公司。
水泥混合土的高层建筑夹缝里,风出奇的大。袁思危顶着风往地铁站走,不知不觉早就泪流满面。她无所事事,来到了自己的大学校园里。以前的宿舍里早就住上了脸上洋溢着刺眼青春的新鲜的学妹。袁思危坐在常常光顾的牛肉面店里点了一碗面。一低头,眼泪就掉到了碗里。
六年。从19岁到25岁。袁思危自以为完美无瑕的爱情,最终还是出现BUG,运行失败了。
袁思危也再也没有去动过她网店的购物车。也没有再去过升旗。她已经全身痛点,哪里都不敢碰了。
危危,等我有了钱,我们要在北城买一套大房子,把你养在里面,哪都不许去。
危危,我想要个女儿,像你一样,一定很漂亮。
危危,结婚的时候,不许哭哦!哭就不要你了!
危危,我不能没有你。
危危,我说过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危危,这辈子你只能爱我,不许爱别人。
危危,看见你,我什么都没那么累了。
危危,我特别想给你一个家。属于我们的家。
危危,有我保护你,什么都不要怕。
危危,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不能没有你。死也不会离开你。
可是最后,我还是失去了你。
我上辈子一定是在后宫争斗的时候利用了你,所以你才要来我的世界,让我爱的昏天暗地,然后突然抽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