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袁思危一头汗的跑回家,看到的就是客厅的桌子上满满当当的全是蜡烛,蜡烛中间躺着一捆花圃里提前盛开玫瑰。玫瑰花瓣上还有深夜的露水,一看就是刚刚剪下来的。
袁思危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完了完了!!这家伙一定看到短信了!!
第二个念头就是:哎呀哎呀哎呀,这是要表白的架势吧吧吧……
斯齐端着两碗面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袁思危披头散发、气喘吁吁的站在桌子面前双放光。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这种点蜡烛送玫瑰的矫情事儿,但能看到袁思危这么脑残又可爱的反应,还是值得的。
把面放到桌上,斯齐狠狠敲了一下袁思危的脑袋,把她拉回现实。
“发什么呆,吃面了。”啊啊,怎么感觉现在的气氛有点尴尬呢,是不是应该说点别的啊,斯齐在心里深深的懊恼。
“哦~”袁思危不管这么多,很明显,眼前的情境已经代替斯齐表达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嘛。虽然烛光晚餐是吃清水煮面,但心里慢慢溢出的幸福感是没法说谎的。
一边趴在碗上嗦着面,一边偷偷抬头瞄着对面的斯齐。
摇曳的烛光里,斯齐认真的吃着面,见袁思危偷瞄他,立刻瞪了她一眼。被瞪了的袁思危完全不生气,傻乎乎、乐呵呵的回他个甜甜的笑。
斯齐,也是喜欢着自己的吧。
他心的天平,也是向自己这边倾斜的吧。
即使他的地位和财富跟自己千差万别,即使她对他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即使她的心里还深深地插着那根针,可是,这一刻,可以爱吗?
她可以偷偷的认为,从今天开始,他们正式在一起了吗?
面还没有吃完,家里的座机就响起来。斯齐看了下时间,皱着眉头走到窗口接起电话。袁思危的眼光一路尾随,她觉得今天的斯齐格外的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
电话那边只说了一句“您好,斯齐先生吗?这里是坪山。”斯齐的整个神经都被绷了起来。
之后说了些什么,袁思危完全没听到。但感觉斯齐整个人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从开始接电话时的紧张,到之后的惊讶,再到最后的激动,袁思危都看在眼里。
是什么事情,什么人物,让斯齐这种平时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这么的反常呢。
袁思危想趁他挂了电话问一下,但还没开口,斯齐已经冲上了楼。再下来时,已经穿戴整齐,拿了车子的钥匙,匆忙的要出门。袁思危一句话都插不上,只能干巴巴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做这些。
就在斯齐马上冲出去的时候,他好像终于想起了袁思危。斯齐三步两步折回到袁思危身边,用力的抓住袁思危的肩膀:“在家等着我,等我回来有话跟你说。乖。”
摸摸袁思危的头,虽然已经明显感觉到袁思危此刻眼里的情绪,但还是匆忙出门了。
站在落地窗前的袁思危看到,斯齐几乎是跑着进的车库,又以最快的速度从车库开车出了门,最后连引擎声也快速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袁思危的手心汗涔涔。她上次手心汗涔涔还是在北城的民政局。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路一鸣也是在慌乱中摸了她的头,告诉她“在这等着我”,然后就再也没等到他回来她的身边。那一天,她从大喜到大悲,从天堂坠入地狱。那种隔了很久却依旧历历在目的锥心疼痛立刻从夜色中汹涌而来,将此刻的袁思危层层包围。
斯齐不会是这种人。他不是路一鸣,他跟路一鸣完全不同。她应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思考。
但是她控制不住。
被抛弃的情绪被全部唤醒。
她承认,她这些年有点神经质了。她的旧伤疤时刻提醒着自己该怎样给自己装上防止被抛弃的护甲。所以她习惯了从不给别人抛弃她的机会。
但这一次,是她任性妄为了。
她忘了穿好护甲,就想偷偷溜进别人的世界,是她松懈了。
袁思危,自始至终,都是你过分了。
是你没有掂一掂自己的分量,就擅自以为斯齐跟你会有什么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
其实你们本来就不该有什么故事。
吹熄了桌子上所有的蜡烛,袁思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碰那些玫瑰。
一个人躺在诺大的床上,黑漆漆的房间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雨水打窗的声音渐渐变大。
落雨了。
袁思危摸摸索索的从床上爬下来,又摸摸索索的摸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清凉的风带着零星的雨水立刻扑到袁思危的脸上,手臂上,脖子上。
她突然觉得,他们的故事,就要这样慌乱而又潦草的,结束了。
大雨下了整整三天。
电视报道说,这是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雨,深城遍地都是飘在水上的车,甚至还有人搬出了祖辈用来打渔的破船出门兜风。
斯齐别墅的排水效果特别好,但也还是经不起连续三天的暴雨。到第三天的早上,花园几乎已经被湮没了,车库也全是积水,通往大门的路也被积水吞噬的无影无踪。
玫瑰花圃里,只有纤弱的几株玫瑰还露在水面上,显得狼狈又丑陋。而她之前种的小菜,也彻底被积水吞没了。
这三天,斯齐都没有回来。那天夜里他出去以后,就再也没了消息。袁思危没有打电话,不是不能打,而是不想打。
她的心,随着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的增多,变得一点一点沉重。
她只是在昨晚打了个电话给莱伯,告诉了他家里的情况,莱伯今天一早就赶了回来,清了积水,喊了工人收拾了花园,总算把一切恢复了原样。
只是花圃里的玫瑰和小菜还是淹死了。一株一株,垂头丧气,沾满了泥巴,躺在那里。
见袁思危收拾好了行李,莱伯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袁思危临走的时候,说了句“以后有空再来看我老头子”。袁思危对着莱伯笑笑,什么也没说。
莱伯送她到路口,就在袁思危准备挥手道别的时候,斯齐的车子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袁思危的心立刻开始狂跳。
斯齐好像没有看见路对面的袁思危,他匆忙的从车里走出来,绕过车子打开后车座的门。车子里走下一个个子小巧的女孩,女孩眉清目秀,对着斯齐淡淡的笑,斯齐摸摸她的头,亲昵的把她搂在怀里。撑着雨伞,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她本来只是赌气要走,但是这一刻,她发现她连出现在这里都是可笑的。
袁思危的护甲在一秒钟之内全部张开。
她站在原地,挺直了背,这些藏在袖口里、藏在脖颈后,藏在腰周围的护甲就齐刷刷张成弓形,做出一副随时准备进击的姿态。
斯齐终于还是看见了袁思危,而他的手,丝毫没有从女孩身上拿开的意思。
袁思危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清醒了。
原来,他和路一鸣也没有什么不同。
她的第六感永远都是对的。他的突然离开,也成了狗血剧情的大结局。
斯齐在经过袁思危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仅仅停了三秒,就带着女孩回了家。
袁思危的护甲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秒,片片剥落。
结束了。
这一场大雨,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