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周怡夫妇从宴会厅出来的时候,袁思危感觉之前胃里囤积的那些食物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她只说了一句“有点饿了”,就被周怡带着风风火火的来到了烧烤一条街。
卓一航千叮咛万嘱咐,周怡还是点了一大桌子烤串烤鱼小龙虾啤酒。袁思危毫不客气的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周怡点了个椰奶,挺着个大肚子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跟周遭鼎沸的夜生活格格不入。
“危危,敞开了吃,大爷今天请客。”周怡语气里满满的江湖味的宠溺。
“你这才回国几天,怎么浑身一股匪气?”袁思危卖力的啃着一个鸡翅膀。
“我算看出来了,做人就要有点江湖气,这样才不会到处受气。”周怡在盘子里抓了一把羊肉串,塞给一旁对她虎视眈眈的卓一航,“老公,你吃呀,别客气。”
卓一航接过肉串,宠溺的白了周怡一眼,然后对着袁思危说:“我就不该给她找两个保镖。她刚回国也不认识什么人,天天跟着俩保镖混,混出了一身流氓味。”
“哈哈哈,果然是剑桥高材生,学习能力就是强!”
“你们还别说,我今天就靠着这身匪气,给你报了一箭之仇。”
“对了,你把斯齐叫到外面到底说了什么,我看他当时脸色挺差的。”卓一航帮袁思危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诛心。”周怡一脸胜利的骄傲,诛心这个词,她也是回国了才学会的,竟然这么快就活学活用了。
袁思危叼着个小龙虾,一脸好奇。
“我跟他说,我不屑跟他在商场上斗,我会直接把袁思危带回英国。”
袁思危愣了一下,“我不回去了。”
“我知道你不回去了,我就是杀他一下,谁让他欺负你,我们危危是这么好欺负的吗?怎么样,我这是不是叫兵不血刃杀的对方片甲不留?”
“是是是,你少喝点这个奶,对宝宝不好。”袁思危赶紧转移了话题,她今晚不想再在这些事上搞脑子了,撸串它不香吗?喝酒它不香吗?
果然,太专注喝酒的结果就是,才喝了几瓶啤酒,袁思危就喝高了。
喝高了的袁思危简直是个多动症儿童,一直在指手画脚的高谈阔论,时不时的还要挪开桌子熊抱周怡。卓一航实在怕袁思危伤到他的大宝贝小宝贝,赶紧叫了个车,把袁思危塞进车里,还细心地记了车牌号,提前付了车费,才放心。
出租车穿梭在深城的夜色里,袁思危的头轻轻的靠在椅背上,完全没了上车前的闹腾,安静的像个布娃娃。酒精让她眼眶潮湿,眼睛眨一下,眼泪就往外掉。
卡在胸口的那口气,周怡替她出了。但是愤怒的情绪退散后,这种叫“委屈”的情绪被彻底暴露了出来。
当斯齐的女伴,就像一个美丽的幻觉。虽然明知抓不住,她还是用了最大的力气去试图抓住,她没日没夜的看那些资料,学习商务礼仪,甚至深更半夜在家练习跳舞,平生第一次垫了胸垫,只为了自己可以在这个幻觉里表现得更出色一点。
事实证明,她还是蠢。她怎么努力都是蠢。她对他有多少幻想,就有多少愚蠢。
可即使如此,她也不能有一点点失望的情绪。
失望是被爱的人才配有的情绪。
下了出租车,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小区的街道上只有路灯安安静静的。刚下过雨,空气里有薄薄的青草泥土味。
袁思危喜欢这样的夜晚,酒意淡淡的,人也跟着轻轻的飘着。
公寓楼门下的路灯,映出斯齐的影子,远远的看过去,特别像文艺电影的画面般美好。斯齐身材挺拔,大概是等的久了的缘故,肩膀上落了雨水,单手插兜斜靠在路灯上,另外一只手上的香烟忽明忽暗,见袁思危走过来,他便直起身子,把香烟按熄扔进垃圾桶里。
袁思危走过去,仰着头看着他,眼睛笑的弯弯的,脸上的酒意带着绯红,路灯下显得格外好看。
“等我?”袁思危没心没肺的盯着斯齐的眼睛。
“……来给你送奖品。”不知道该从何开口,只能找了个最蹩脚的理由。
“我中奖了?奖品是什么?”袁思危伸出手等着接自己的好运。
“我放在车上了。”
“那你明天帮我带去公司吧。不早了,回去睡吧。”袁思危把手掌收回插进兜里,转身便走。
“袁思危,别走了。”斯齐的声音压的低沉却很是坚定。
“嗯?”袁思危回头,嬉皮笑脸的看着他,似乎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是我错了。”
“你没错。只是我们,不对路。”袁思危突然严肃起来。“就这样吧,何必呢。”
说要这话袁思危就走了。
路灯下的斯齐站了很久,晚宴还没结束他就仓皇的飙车来到这里等她。他站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觉她越走越远了。
关于他有多爱她,他从来不敢深究。他怕把自己的感情看得太透,有一天她再次走了,他会再次陷入暗无天日的痛苦深渊。
他从不曾拥有爱人。却失去了太多爱人。
年少时的画面历历在目,在每一个失去睡眠的深夜里不断凌迟着他的神经,不断的提醒他要克制,要远离,要惧怕。
他闭上眼睛,是当年母亲爱而不得,从13层飞身而下的身影。睁开眼睛,是姐姐满手鲜血,举着刀子满眼血红的声嘶力竭。
他一直以为,他是怕爱上别人,其实他是怕,揭开伤疤。
与其有一天血肉模糊的躺在爱人面前,不如一开始就别去奢望。
袁思危的房间灯亮了,又熄灭。
他终于放弃了挣扎。
坐回车里,突然想打电话给姐姐。
姐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着,从手机里传过来。
“怎么了,小齐?”
“我想妈妈了。”
“……”
“我想小槐了。”
“……”
“姐,我想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