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受伤，但还不至于连路都不能走，况且北辰这么做，多半也是想给西极的神仙留下“深刻”的印象。

双脚落地的一瞬，释昔理了理身上的衣裙，确认形象周整后，方才和他一起向大殿走。

后土一早便知道他们今日要来的消息，早已在正殿等候。

尘霖和尘霏兄妹随侍在侧，看着并肩走进的一对璧人，他们的神情各异。

饶是尘霖再淡然有礼，温雅有度，两度看着喜欢的女子与自己陌路，牵起另一个男子的手，又怎可能轻易释然。

因而面上的神情有些黯然悲寂，眼帘微垂，掩去了眸中的苦涩和悲伤。

至于尘霏，虽然又一次替哥哥惋惜，但更多的却是感慨和无奈，缘分这种事，果真强求不得。

只希望这一世，他们能一直相守。

毕竟释昔先是她的朋友，而后再是哥哥喜欢的女子。

强求来的感情，不过累己伤人。

“释昔给后土娘娘问安。”

北辰与后土身份地位相当，不需要有所表示，而身为后辈的释昔尚未嫁给他，自是需要恭敬拜谒。

她向上首的女帝行了周全优雅的礼，得到她的回应后，方才直起身。

“北辰，犹记得我们一同继任四御大帝的那。”

“这须臾几十万年，除了你，我们都老了些。”

后土看着下首静静立着的，容颜绝色，亘久未变的紫微大帝，慈悲的眉目间多了几分悠远和笑意。

她是四御中唯一的女子，姿容上佳，年轻时也对这位有过些许懵懂情愫。

可岁月往复蹉跎，他始终如一的淡然清冷，逐渐磨灭了那份初时的美好悸动。

本以为情劫于得元始尊点化的他，不过一场最单调不过的红尘之事，却不想他竟会深陷于此。

终究是，意难测，缘起难违。

“不过虚妄皮相，若你不愿顺寻自然，亦可永生不老。”

北辰却是不甚在意地扬起唇角，笑意疏冷。

深邃无尽的紫眸中淡然无波，只在接触到身边女子探究的目光时，变得柔和些许。

“释昔，你当真对我儿尘霖没有半点情意？”

知晓同他话永远都会得到这般不冷不淡的回答，后土也不再与他虚耗口舌。

目光转向他身边一脸温软乖顺的女子，眸中倒是多了几分探究和无奈。

不到五万岁，花一般的女子，便这么被北辰这个几十万岁，可以当她爷爷的神仙骗到了手，当真是可惜，可叹。

“是的，后土娘娘。”

“婚约之事释昔深感抱歉，但姻缘确然无法强求。”

“尘霖神君，日后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子。”

释昔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分外坚定，眸光璀璨夺目，其间俨然是无畏和果决。

对上尘霖略显暗淡苦涩的眸子，便多了些歉疚。

这世间，唯情难还，纵为神仙，亦无可奈何。

她和北辰伤他的，欠他的，兴许日后会以另一种方式偿还，释昔心间只隐隐有这一种猜测。

却不想，真的一语成戳。

“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定，那婚约之事就此作罢。”

“本宫随后便会发出谕旨，昭告三界。”

后土接触到北辰略显冷厉的眸光，亦感受到周遭稍有下降的温度，心底低叹口气，只得让儿子受了这无疾而终的委屈。

毕竟棒打鸳鸯之事，委实不好，她一方女帝，也做不出来。

“谢娘娘成全。”

释昔心口微松，眸中多了几分轻松和释然的神采。

“本宫与紫微大帝还有些事要商议，你们且先退下吧。”

婚约之事暂告段落，后土心知儿女有话想同释昔，而自己亦想和北辰单独谈些事情。

“是。”

释昔，尘霖，尘霏异口同声地回应，而后她看了身侧的男子一眼，接触到他温柔宠溺的目光后，抿了抿唇，淡然转身离去。

虽然强大的直觉告诉她，后土娘娘和他之间有些不同，但她也不想当乱吃飞醋，无理取闹的女子。

“你和我哥先聊着，我在宫外等你。”

尘霏拍了拍释昔的肩，清秀明媚的脸上爽朗的笑无声地告诉了她，自己的心意。

她们还是朋友，不会因着这件事有所改变。

轻轻点零头，释昔的视线终是落在了身前俊雅的男子脸上。

一时间陷入一片僵滞和沉寂，彼此对望，对方眸中的情绪都看得一清二楚，也并没有出现他们各自希望的感情。

“尘霖，抱歉。”

“你的感情我尊重，也感激，但真的无法给你想要的回应。”

末了，还是更沉静些的释昔轻声开口，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静谧和僵持。

那双美眸和还是宁熙时的她如出一辙，甚至更为清澈见底，一眼便能看透其间单纯的感情。

只有柔柔的歉意和无奈。

那张娇美的脸上，带着略显缥缈，不甚真切的笑容。

背后藏着的真正的她，是尘霖永远触摸不到的镜花水月。

“释昔，若没有他，我们会在一起吧。”

他的目光依旧清润，可又藏着一丝执着和希翼。

自她出生，他第一次将襁褓中软糯白嫩的她抱进怀中，听到帝许下的婚约，一缕情丝便系在了她身上。

可一切终究是他的一厢情愿，神女无情，只得断去。

“尘霖，我不知道。”

“这个如果，如今似乎也并没有思考的意义。”

“忘记我，向前看，对彼此都好。”

释昔轻轻摇了摇头，微垂眼帘，掩去了眸中的一丝了然和无奈。

其实，她心中有答案，但实在不忍再伤害眼前的男子。

淡淡地转过身，释昔只留给他一道纤细优雅的背影，毫无留恋，矜贵绝然。

尘霖缓缓伸出手，试图触摸那越来越远的倩影，一点点收紧五指，想要攥住最后一丝爱恋。

清润的眸，不知不觉间，便有些湿润。

过去近五万年的时光，他从未错过任何一次去九重的机会，只为看一看她。

纵然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可他没有半分气馁，始终满怀期待和喜悦。

直到那一，她在众目睽睽下，傲然优雅地踏入凌霄大殿，第一次出现在众仙面前。

他近五万年的期盼，终是一朝得以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