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据我了解,我认识的顾寕是个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姑娘,这二位救了你,你不会放任他们死的。”
“可我却错了,我认识的阿言不会如此的心机深沉,不惜去利用我达到目的。”
这一趟劫杀似乎变成了顾寕的独角秀,指责汪弗言的话像是被忘恩负义者抛弃痛不欲生的样子,气氛,隐隐怪异了起来。
汪弗言沉默。
顾寕平静了心,淡淡开口,“为什么救那个舞女?”
闻言,汪弗言似乎被顾寕这一通指骂中回过了神,脑子渐渐清明,不由得笑了出声,棱角分明的脸上似有嘲笑,“阿寕,你也跟我使起了手段,借着旧情让我自乱阵脚,好趁虚而入套话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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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没想到你反应的这么快,看来是我高估我们的感情了。顾寕毫不避讳。
两人似乎在打着哑谜,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而汪弗言沉默半响,开口了,‘胡人借鬼市之名混进了我们大楚,我奉命搜查一封密文,那密文上记载了胡人的名单,与他们的身份地位。”
顾寕心底大骇。
胡人混进上京,意图定然不轨,若是有人借此将胡人一网打尽,那将是大功一件啊。
太子想要立功!
宁卓宗也不落后!
如今,官家醒了,若是她立了功,那父王是不是---
不,八十万莫林军,官家绝对不会放过父王的。
那若是八皇子立功,入主朝堂,与太子分一杯羹也未尝不可啊,这么多的心思婉转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只听,“若是我帮助你救回舞女,拿到密文,你是不是就会放了他们三人。”
“密文拿到,鬼市自然安稳。”鬼市之所以胡人泛滥,与近几年的贸易往来有牵连,若是屠了鬼市,朝廷赋税减半,而且,不利于南蛮与大楚的关系。
顾寕点头,又加了一句,“舞女的身份。”
“得寸进尺!”汪弗言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
身后,梨容京收回了心思,上官娇凑了过来,“师兄,那么多人,我们也打不过,而且,鬼哥哥身负重伤,更听不懂楚话,我们要不就留在这里,等着姐姐来救吧。”
“你信她!”梨容京实在冷酷。
上官娇撇撇嘴,“姐姐是好人,会救我们的。”
地牢里一片静默,她的声音略大,顾寕自然听到了,心下惙惙,叹了口气,汪弗言自然也听到了,见顾寕神色坦然,笑道,“南蛮的公主。”
公主!
顾寕心下凛然,一位公主,跑到了大楚,插暗桩,还被宁卓宗抓了,这南蛮是没人了吗?
几乎是僵持了大半个晚上,顾寕似乎又听到了鬼市外面的热闹。
她走到梨容京身边,安慰的拍了他一下,柔弱无骨的小手,带着淡淡的清香,似乎拍进了他的心里,梨容京冷酷的脸上有一丝龟裂,忍不住的后退了一步,顾寕没注意到,可上官娇看到了,忍不住扶额,没眼看。
真是要为师兄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顾寕道,“等我回来。”
梨容京扶着鬼王的手隐隐一僵,淡淡的点了下头,上官娇诧异,要以往,以师兄的脾性,断不会走到这一步了,前功尽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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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寕是被汪弗言送出来的。
鬼市的大门还是一样的阴森,泛着青光的魑魅亡灵煞气满满,门口的鬼卫见了鬼王的步撵,纷纷行礼。
顾寕一度觉得自己走在了阎罗殿。
她下了步撵,看也没看前面的撵轿,大步往外走,鬼卫断断不敢拦,开了沉重的大门。
比皇城的大门还要壮观,气势雄伟,一开,像是要吞了这万里江山似得,雾气沉沉。
“阿寕,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五天,只有五天的时间,若是拿不到密文,上官娇,梨容京—都得死。”
顾寕已经走出了鬼门,听闻这话,她停下了脚步,回头。
阴森恐怖的城门口,青面獠牙的鬼卫抬着大红色的步撵轿,笔直的站着,身后,雾气腾腾,什么都看不清。
风突然吹过,阴气森森,轿子被吹开,露出了汪弗言的笑脸,大红色的衣袍几乎要与红轿子融为一体,骨角扇子半遮了面容,只露出了一双邪魅的眸子正充满笑意的看着她。
顾寕只觉得浑身一震,这一刻,她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汪弗言!
汪弗言是不是真的死了!
风忽的吹过,往生咒的曲子又吹了起来。
鬼卫迎着曲子抬轿往里头走,一步一跳,晃晃悠悠,就像是话本里说的酆都城一样,那些鬼卫抬着鬼王的轿子一步一回头,脚不沾地,笑容恐怖,仿佛是会飞似得。
转眼间,已经没入了另一个世界。
顾寕回神,拔腿就跑。
西郊的这片原始森林,夜间的时候常有野兽出没,特别是狼,绿幽幽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你,甚是骇人。
顾寕过了断桥崖,天儿还黑着。
她反手一抓树干,借力轻点,跃到了树上,靠着粗壮的树干坐下,温婉的鹅蛋脸上一派老沉。
残月当空,抬头不远处,山上的竹篁在月色下也变成了一片黑色,挟着凉爽的微风,顾寕的思绪在缓缓的回落。
她该要如何向宁卓宗解释她怎么逃出的鬼市?
她又该怎么说这几日的遭遇?
大半夜的回去会不会遭到怀疑?
还有,这次遇难,宁卓宗没有派人来救她,说明他只是尊旨意迎娶她,掣肘八十万的莫林军,那她,也不必手下留情。
宁府贪赃枉法,族里产业遍布九州,他还要抢这功劳,这宁卓宗实在阴险。
不由得,她又想起了成亲那日---
脑子浑浑噩噩的,顾寕靠在这树干上,着实想了很多,正在想如何拿到密文骗过汪弗言,骗过宁卓宗,助八皇子剿灭胡人之际,身后传来了响动。
她瞬间起身,抽刀。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