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仸,将人扶起来。”
被这一幕无语的半天没缓过神来的顾寕,连忙吩咐开口。
而那二人,早已经嚣张的离开。
顾寕瞧了几眼,四下无人,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两人的后脑勺直接弹去,立马转过了身。
走到门口的两人被突如其来的石子砸了个精光,回头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骂骂咧咧的走了。
春风忽然吹来,枝头上的梨花散落了下来,如同九天仙女一般飘飘洋洋,宁华乔终于站了起来,胭脂褪去,一张枯槁恶素脸似灰,她走过去,平静的将死去的阿光用力的背到了身后,耷着步子往外走。
说是背,不如说是拖,宁华乔虽然身子高挑,可阿光干惯了粗活,不仅身子重,还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整个身体就将宁华乔的身板给压了下去。
顾寕见了,忙大喊,“你做什么去?”
刚说完,天空中咔擦一声,打了个响雷,闪过了一道道的白光,转眼间,天就变了,雾蒙蒙的。
顾寕想,要下雨了。
孟月的天儿,很少见还下雨的,翎仸见状,忙跑到附近的阁楼里去借了两把青伞,匆匆赶了回来。
那端,宁华乔已经背着阿光往后门的方向去了。
“夫人,你要跟上去吗?”
顾寕点头,接过伞,让翎仸先回去,自己则追了上去。
府里丫鬟奴仆成群,看到三小姐背了一个死人往外走,私底下都嘲讽的看着好戏。
顾寕冷声呵斥了几句,都一哄散开了。
这阿光是签了死契的,死了,本应该由府里的人抬出去找个地方随便埋了,可宁华乔硬生生的将人背出了宁府。
“你要将他葬去哪里?”
顾寕追了上去。
宁华乔停下了步子,脸上发白,气息虚弱,瞧见她,淡淡一笑,“哪里都行,只要不在宁家。”
顾寕心一凉,刚要说话,头顶,漫天的乌云黑沉沉的压了下来,锯齿的电光冲撞了天空,转眼之间,哗哗的下起了雨。
街上的行人瞬间散开,找着地方避雨,小摊贩也赶忙收拾铺子,街上的人,立马散了。
顾寕连忙撑开伞,追上去给人打上。
“不用,夫人回去吧。”
宁华乔已经淋了雨,一袭青衣,狼狈的贴在身上,乌发无力的垂落,面色淡淡,但顾寕却看到了她眼中的绝望。
朦胧间,似乎有两行清泪混合着雨水飘零落下。
顾寕见她衣衫湿,发凌乱,心酸道,“跟我回去吧。”
雨,越下越大,她一路跌跌撞撞,气丝若扶,躲开顾寕的帮助,从拖到拉,硬生生的将阿光背到了城外。
顾寕就远远的跟着。
娇小的女子顺着树丛跑到了郊外的山上,下雨的泥路十分的难走,前面的身影体弱,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山路上,可她又将尸体背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继续艰难的往前走,顾寕打着伞一路跟着,雨势漂泊,她的衣角也被山上的泥土沾了尘埃,一片泥脏。
可看着前面的人似乎越来越有劲儿,背着阿光一路上了山,漂泊的大雨打在她的身上,她也似乎感觉不到冷。
顾寕的心底猛地升起一股难以说的悲凉,看着前面的人影,不禁大喊道,“华乔,他都死了,你这样折腾他,阿光在地下也不会安宁的。”
宁华乔的身形一顿,却突然将人扔下,站在高山上,转头看向她,素白的脸上泛着森冷的笑意,看着看着,她突然大笑。
笑意,传遍了整个山头,空荡荡的。
慎的顾寕心头发寒。
“别闹了,回去吧。”
转而,却又看到宁华乔停下了笑声,悲凉大哭,整个山上,都能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哭声。
“我出生就被去母留子,养在别庄里,奴仆欺我善,克扣银两,冬日里睡在凉榻上,冰天雪地里去捡柴,一件单薄的棉衣也被可恨的小厮拿去卖了钱,如果不是奶娘的照拂,我早就死在了别庄上。”宁华乔双手握成拳浑身都在颤抖,脸上满是酸楚的泪水,看着顾寕继续道,“十三岁,我被接回宁府,我以为,我终于有了亲人,哈哈哈---可是原来,我黑暗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夫人知道马粪是什么滋味吗?夫人知道被当成射箭靶子是什么滋味吗?不,你不知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冬天被扔下冰床的痛苦,你也永远不会知道被扔到狼群里害怕的滋味---”
“为什么,为什么要生下我,却不把我当亲人。”
“为什么,同样是宁家的女儿,我却遭到如此不公的待遇。”
雨沙沙的下着,将宁华乔的全身都淋了个透,顾寕听着,忍不住又骇又疼,开始缓慢的往山上爬。
“你别过来。”
突然,宁华乔站了起来,朝着她大吼一声,顾寕忙停下脚步,在看去,只见宁华乔眼中带上了决绝的笑意,一把拉起地上的阿光朝着身后纵身一跃---
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顾寕大惊失色。
“别,华乔,宁华乔---”
人,没入了黑暗里。
顾寕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扔了伞,脚尖一点飞上山头,用脚勾住了身后的树干,趴在悬崖边上,拼了命的将人拉了住。
“别---别松手。”
斗转星移间,被顾寕猛地一拉,宁华乔没拉住阿光,人,瞬间就掉下了悬崖。
“阿光!”
宁华乔大拗,一声凄惨的喊叫随着这重山叠瘴缓缓的消散。
顾寕顾不上,手上用力青筋暴起,大骂开口“你别犯愚蠢了,你死了,没有人会心疼的,为了你而死的人,他们值得吗?”
“可我不想,不要嫁给卢卿然。”
顾寕看着她视死如归的脸,一咬牙,许诺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过去的,因果轮回,自食恶果。”
“是吗?”宁华乔死灰的脸面有了点点的波痕。
大雨还在下着,顾寕趁人不注意,一用劲,将人甩了上来,自个儿则仰面翻身,松了一口气,随后站了起来。
宁华乔被大雨淋了个透,一身狼狈的坐在地上,双目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顾寕只觉得全身发寒,被雨淋湿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黏的不舒服,看着她的模样,淡淡道,“阿光死了也许是解脱了,你也不必太过自责,至于你的婚事,你大哥并未同意,还有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