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寕的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又追问了一句,“惊风呢?”还在三小姐那里吗?“
“奴婢差人在那儿守着呢,夫人放心。”
八皇子深藏不露,言语之间明显是在提点她,可今日相府的宴会是她一手操办的,若是出了事儿,她恐怕首当其冲被害。
想了想,顾寕道,“你去吩咐厨房的师傅们检查菜品,到点了,立马上菜,一定不要马虎,除了师傅们,不要让其他人接触到菜品。”
“是,奴婢晓得了。”
翎仸走后,顾寕绕道而行,直往清妘院的方向去了。
清妘院较为偏僻,这里来往的人甚少,顾寕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过几个人,到了院门口,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与外面的繁华热闹简直是天差地别。
顾寕进了院,小心翼翼的观看了几番,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上了石阶,进屋。
“惊风呢?”顾寕低低喃了一句,推开门,地上,惊风正在躺着,歪了头,嘴里还冒着血丝,而三小姐宁华乔却早已不知踪影。
“来了。”
陡的,一道声音从简陋的梳妆台传来,顾寕惊诧看去,只见,一身蓝湖色袍子的男人正在姬发,身影背对着她,看不清长相。
顾寕咽了咽口水,看着距离不远的们,冷静开口,“你是谁?”
“你过来,凑近一些看。”
声音状似阿光,顾寕几乎好似一瞬间,身子里灌满了凉气,寒意从脚入了头,她僵硬的往前挪了几步,突的,“腾”一声,身后的门,关上了。
屋子里,顿时黑暗一片。
只有透过窗户打进来的日光。
顾寕镇静的稳了稳心弦,“你到底是谁,三小姐呢?”
“呵!”“哪里来的三小姐?”
铜镜里,有一人,正浅浅淡笑,似女非女,似男非男,雌雄莫辩,顾寕透过晕黄的铜镜,使劲了看,心头突然一怔,“你是阿乔?”
那男子闻言,低低笑了声,转过了头,“嫂嫂。”
宁华乔?!
真的是宁华乔!
顾寕大骇。
宁家的三小姐竟然是---男儿身!
窗外的院子里,鸟兽齐鸣,微风吹过,带来了淡淡的凉意,顾寕只觉得心底一阵发寒。
“嫂嫂,回神了。”宁华乔以往都是女子装扮,虽身材高挑,可丝毫看不出有男性的任何特征,现下,换了一身男子衣饰,先前有些怪异的地方都行得通了,顾寕看了眼她的喉结,不留痕迹的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既是男儿身,为何装作女娇娥。”
“为何?”宁华乔淡漠的脸颊上留下了讽刺的笑意,“嫂嫂嫁入府邸多时,还不知是为何吗?”
顾寕只摇头,不说话。
宁华乔这时突然伸手进了嘴里,鼓捣了一下,一块状似肉团类的东西被掏了出来,顾寕惊诧看去,却见那肉团已经被捏烂,定睛一看,宁华乔的喉结没了,是假的。
“这是---”
这到底是男是女啊?
顾寕不由得咽了一口气,看着面前雌雄莫辩的人儿,她有些语塞。
“喉结是假的,人是真的,嫂嫂,你说,我明明才是尊贵的宁家长子,却被养在别庄,宁家的那些黑心肠,巴不得我早死啊。”
说完,宁华乔突然大笑了一声,缓缓的挪起了步子,“嫂嫂,别怪我,你若不想受累,就乖乖的待在这儿,不要让我难做。”
他要做什么,顾寜手心不由得攥紧,目光变得警惕,见宁华乔正在抚平自己身上的褶皱,神色淡淡,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子绝望悲哀的气息,顾寕心下突生不忍。
宁家的长子?
宁卓宗今下二十有几,但宁华乔刚过及笄不久,就算她是男的,又怎么会是长子?
而且,一个男人男扮女装这么多年,宁家真的没有人发现吗?
宁华乔今日到底要做什么?
顾寕的心中又实在有太多的疑惑,挑了个最困惑的问题率先发问,“你为何要男扮女装藏在宁府?”
“藏?”宁华乔突然哈哈一笑,“嫂嫂,你可是生在贵胄之家的县主,皇室中人,不会不知道大宅院门的阴险吧。”
“恩?”
“我是外室所生,生的却是宁家的长子,大楚虽然重视嫡子,可长子依然会威胁到嫡子的地位,宁家那些人怎么会愿意,嫂嫂觉得,我能活的下去吗?”
顾寕看着悲凉一笑的宁华乔,心头酸涩,一路而来,她看到过宁华乔被欺辱,被陷害,被打骂的屈辱,可想而知,从小到大,她受了多少迫害?
“那---”
“那我为什么会男扮女装是吗?”宁华乔顺势接过顾寕的话,他的神色十分清冷,周身的气息让人不由得悲伤,仿若凄苦又若脱离苦海的洒脱的音调响起,“我出生的那年,宁家没有一个人来看姨娘,姨娘在病榻上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宁家的一个人。”
一顿,又听到。
“后来,姨娘死了,我嗷嗷待哺,而当年,宁卓宗已经出生,他是正经的宁家嫡子,我的出现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奶娘为了我活下去,将我锁在屋里,从小,我就不能出去,陪伴我的只有黑漆漆的屋子,七岁那年,宁家有人来看,发现了我是男儿身,主母瞒着消息派人来杀,奶娘为了让我能活着,找了江湖上的怪瞎子将我的喉结割了,从外形上看,我就是一名女子,主母派人来查,奶娘买通了当年接生的婆婆,以假乱真,主母没有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
“后来,他们上了战场死了,呵呵,我才被归来的宁卓宗接回了宁府。我以为,我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了,有奶娘陪着,还有府里的亲人---”
说着说着,宁华乔的眼里蓄满了泪花,身子抖得如糠筛一般,她突然奔溃大哭,吓了顾寕一跳,只听,“宁家的那些人,根本不是人,他们欺我没有娘,欺我性子懦弱,冬天,宁华戚将我扔下冰河,没有一个人来救我,宁家的人都像是个看客一般看着戏,我在河底冻得失去了知觉,醒来,却发现唯一的奶娘都死了,死了。”
“你知道吗?他们亲手杀了奶娘,他们要看着我众叛亲离,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也是宁家的人,我也姓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