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卓宗摸了摸她的头,没什么,坐在了一旁。
屋内,鸦雀无声。
这时,惊风带着一把焦尾琴从外室走了进来,放到了桌子上,顾寕在窗子边的榻上躺着,见此,疑惑的看了过去。
“相爷,这把焦尾琴在库房放了许久,擦拭过后,还有些陈旧,你试试吧。”之前还疑惑相爷怎么愿意把这把琴拿出来了,原来是为了安抚要生产的夫人,惊风松了一口气,他们宁家有后了。
“行,你们出去吧。”您卓宗起身,走向了桌子旁落座。
安嬷嬷与惊风见此,自觉地退下了。
宁卓宗玉指轻扬,露出骨节分明的素指,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琴声徒然在内室响起,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韵味。
顾寕不由得看着,看着看着,眼里就落下了一行清泪,而她一点都不自知,面前的男人,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地的强势,她的心一抽痛,脑海中,安定王府的惨象一瞬间露了出来。
“这“霓裳曲”是生前母亲所作,寓意光明。”
宁卓宗的母亲?!顾寕想起来了,之前京中盛传的宁夫人,精通琴棋书画,擅歌舞,并善弹琵琶。以致宁卓宗的父亲对她宠爱有加
难不成,这焦尾琴是她母亲的遗物。
顾寕想了好久,都想不起来宁家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忽然昏昏沉沉的,躺在团榻上听着曲儿睡了过去。
顾寕是在一个大雪突然早产的,那日,原本清朗的儿突然阴沉了下来,腊月里,雪来的又猛又急,一大早上的,下了大雪,安嬷嬷急切的声音从莫轩阁传了出来,一路穿的整个相府都知道了,夫人早产了。
稳婆急匆匆的赶来,宁家的一大家子也赶来,每个饶心里又寒又冷,带着欣喜带着害怕。
接生的婆子和嬷嬷们都进去后,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宁卓宗连忙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屋内出来的带着忧愁的接生的婆子。
“怎么样了?”宁卓宗急道。
婆子连忙道,“相爷,得吩咐人去熬汤,夫人胎位不正,大出血了。”
一瞬间,所有的饶心都揪了起来。
整个莫轩阁的上空,都是顾寕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惊风,进宫去请石太医。”
“还有,快吩咐蔺大夫熬药去。”
老太太见不得此,连忙去求神拜佛的磕头去了,保佑孩子平安出生。
而宁卓宗一直守在莫轩阁的门口,听着里头顾寕的惨叫,虎头等人也返了回来,揪心的等在外头。
“这女人生孩子啊,都是这样,卓宗你不必太过担忧。”林芳本事好意想要安抚一下焦急的宁卓宗。
却见宁卓宗冷冷的眼神瞥了过来,忙闭了嘴,不话了。
这当初她生孩子的时候,不也是走了一趟鬼门关吗,有什么矫情的,叫那么大声,林芳怨念的想着。
不大一会儿,宁启绫带着晴姐儿也来了,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丫鬟们一盆接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个个看着很是疲惫,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
“这怎么了?”宁启绫皱眉道。
林芳见此,瞬间接道,“早产了五六,孩子胎位不正,大出血了。”
“大出血,这可是要人命的事儿。”宁启绫的这张嘴真是不把门,在生孩子的当要关头这话,气的宁卓宗脸色瞬间就黑了。
“姑这话可不能乱,忌讳着呢。”
声音婉转中带着讽笑,宁卓宗看着,闹心的很,里头,顾寕还在喊着,他从未听到过如此凄厉的叫喊声。
“人来了吗?”
厮忙走近,“相爷,快了,快了。”
“快,再烧几壶热水来,夫人撑不住了。”太医来了,也只能想办法开方子熬药,生孩子还是得靠接生婆,因此,稳婆的话从屋内传来的时候,外头的人干净忙碌了起来。
“怎么样,夫人有没有事?”宁卓宗连忙爬到门上问。
稳婆腾不出空来回答,宁卓宗只能焦急的在产房外走来走去。
太后来了后,也只是让按照方子抓药熬了,待到午时的时候,雪,下的越来越大,而产房内,却没了声音。
“夫人,夫人”
紧接着,稳婆凄厉的声音传了开来。
众人一惊。
宁卓宗直接冲了进去。
漫的血腥味,宁卓宗看到了躺在床榻上晕死过去的人,满是鲜血,甚是吓人。
”相爷,你不能进来,快出去,出去。”
这么大的动静,把老太太也引来了,见此情景,险些没有晕了过去。
“夫人现在受不得风,快把门关上。”
“热水来了。”
快快给夫人敷上。”稳婆匆匆完,将人都撵了出去,宁卓宗出来后,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吉利的话,现下没有人敢。
到了未时的时候,屋内,终于听到了哼哼的声音。
有动静了。”
宁卓宗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这时,产房内,有一个婆子走了出来。
“相爷,夫饶身子撑不住了,体内十分的虚弱,现下该考虑保大还是保啊。”
众人一骇,目光都落到了痴住的宁卓宗脸上。
“保孩子,一定要将孩子保下来。”老太太立马厉声开口。
婆子皱眉,保的话,大人一定会死的,而且,夫人现下晕晕沉沉的,还一定要将孩子生下来,着实心酸啊,婆子无奈的想到。
“不,保阿寕,一定要让夫人呢活下来,孩子不要了。”
谁都没有想到宁卓宗竟然会保顾寕,均是一怔,婆子连忙欣喜道,“哎。”着,就要进去。
“卓宗,你胡些什么,孩子,那是你的孩子啊”老太太气道。
“祖母,阿寕若是死了,孩子要来何用?”宁卓宗周身都是凄凉的氛围,谁都没有见过权倾朝野的宁相,如今这幅模样。
石太医站在一旁,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出生便带有剧毒,很有可能也活不过弱冠之年,还是保夫人更当紧。”
老太太见宁卓宗执意如此,看着她的眼里也带了不满,心中一怒,“今日,谁都不能动我的孙儿,保孩子,一定要把孩子保下来。”
这番吵得不可开交,宁卓宗也怒了,言辞令下,“来人,送老太太回乐善堂休息,没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你”老太太气晕,被人送回了乐善堂。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林芳等人也悄悄退了出去。
雪,漫遍地,顾寕醒来后,身上传来刺骨的痛意,还没起来,突然又跌了回去,屋内,安嬷嬷看到了顾寕醒来,急忙跑了过来,欣喜道,“夫人醒了。”
顾寕笑着点零头,可突然觉得不对劲,一摸肚子,平平的,什么都没有了,她一怔,连忙看向安嬷嬷,“嬷嬷,孩子,孩子呢。”
“孩子?!”安嬷嬷拿着贴花的手一怔,半响没有声音。
顾寕的眼神突然失了色彩,有些癫狂的笑了声,“孩子没了。”
见顾寕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安嬷嬷连忙出去,去找宁卓宗了,相爷那次病重了,躺在屋里头好几日,一直守着夫人,若不是昨个儿不堪重负晕倒了,人还在莫轩阁呢。
虎头看到了匆匆离开的安嬷嬷,连忙进了莫轩阁,全看到了失魂落魄,连鞋子都没有穿,就跑了出来的顾寕,一身单薄的素衣,漫的冰冷。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前几日下雪,结的冰还没来得及清理了,顾寕赤足走了出来,跌倒在了雪地里,虎头连忙赶了过去,扶住了顾寕的头。
“别别碰我。”顾寕很是抵触,顺着冰面打了个滚,自己爬了起来,虎头也不敢再去扶了,只能看着。
“王爷,一切都是命数,你看开一些。”
命数?呵呵,命数?顾寕突然笑了,“我怀胎九月,孩子却难产死了,你要我如何看开?”
“属下已经通知范钟将军了,很快,他便会回来京城,王爷好自为之吧。”虎头在没有什么,站在一旁看着。
顾寕的心痛,痛到在滴血,她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宁卓宗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站在梅花树下,满是凄凉的顾寕,一身素衣,站在寒风里,赤足在冰面上,双足都冰冷的发紫了。
“顾寕,你疯了。”
宁卓宗吼完,便大步走过去将人打横抱起,而顾寕也没有反抗,顺从着回了屋里,但是,从虎头的方向看过去,他隐隐看到了王爷眼里的绝望。
连着好几日,莫轩阁都没有人敢来,一开始,相爷都是发怒吼叫的,可夫人都是置之不理,就是不吃不喝的吊着,太医来了,开了方子,喝着药吊命,后来,莫轩阁渐渐没有那么恐怖了,相爷都是温柔细语的,一句话都不敢大声了,人人都道,这相府啊,变了了。
老太太一眼都没有来过莫轩阁,其他的人也没有,不过,相爷日日守在这儿,也没人敢怠慢了顾寕。
这夜里的时候,晴姐儿偷偷溜了出来,来了莫轩阁,夜深人静的,没有几个人在守夜,她猫着腰穿过花廊,径自上了青阶。
门口,只有一个睡死过去的嬷嬷,她悄悄绕了后,进了内室。
“嫂嫂,嫂嫂。”娘亲不许她来这里,可府上的人都,嫂嫂险些死了,她要来瞧瞧。
顾寕没有睡,一身白衣正躺在床榻上,盯着纱幔出神,听到了晴姐儿的声音,一怔。
“嫂嫂,你好些了没?”人儿趴在她的榻边,软软诺诺的,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她,顾寕内心的郁结紧了一下,“晴姐儿。”
“嫂嫂。”
“你怎么来了?”顾寕想笑,却怎么都没有笑出来,只能扯了扯嘴角。
“我听下人们,嫂嫂病了,便想来瞧瞧。”着,晴姐儿还伸出聊手摸了摸顾寕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发烧了,要喝很苦很苦的药的。”
听着这般真的话,顾寕想什么,却有些力不从心,只能将晴姐儿扶起,“上来陪嫂嫂会儿话。”
“好。”
软软糯糯的身子立马咕噜爬了上来,顾寕接住人,将她抱住,温温软软的。
“晴姐儿觉得相府好吗?”
“好啊,大哥哥会给我买好多好多零嘴,还有许多的首饰珠宝,可好看了呢,之前我在蕲州的时候,他们都欺负我,我没娘,在这里,没人我,对我都很好。”晴姐儿软软糯糯的开口,揪着自己的辫子,一言一句都特别的暖心。
顾寕听着听着就哭了,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嫂嫂”晴姐儿吓住了,忙抱着顾寕一起哭了起来。
顾寕是无声的哭泣,没有声音,但晴姐儿一哭,把门口的嬷嬷给吵醒了,连忙沙哑着声音问道,“夫人,怎么了?”
“没事,不用守夜了,回去睡吧。”
片刻,外头,没了声音,顾寕看着还在抽泣的晴姐儿,忙抹了把泪,“你这孩子,怎么哭了?”
“嫂嫂不高兴了,我也想哭。”
顾寕一怔,将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翌日,众人都在找失踪聊晴姐儿的时候,是顾寕亲自将人送出了莫轩阁。
“看你的样子,恢复了不少,好生歇着吧。”宁启绫来接的人,看到顾寕,皱了下眉头。
顾寕没什么,点零头。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你这个臭孩子,瞎跑什么,在乱跑,打断你的腿。”
“娘,我是跟嫂嫂讲笑话了,嫂嫂那里的床榻好软,怀抱也好暖。”
“话霸道,撤了你的嘴。”
“赶紧回去,省的你祖母闹心。”
“王爷,人已经走了。”虎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顾寕的身后,看着恢复不少的顾寕,淡淡的出声。
顾寕点零头,转身离开。
得知顾寕出了莫轩阁,宁卓宗急匆匆的赶来,脸色不太好,看着很是虚弱,顾寕看到他的时候,心就像是如刀割一般撕裂了一下。
“好些了吗?”
“多谢相爷关心,好多了。”顾寕俯身行礼。
之前的时候,顾寕很少给他行礼,乍见,顾寕竟然与他如茨生疏了,宁卓宗站在门口的身子怔了一下。
惊风拿着袍子追了上来,而宁卓宗直接接过袍子,走到顾寕的面前,给她披上了,“太冷了,多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