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正阳殿。
洪千景放下手中奏折,惊讶望着跪在书案前的人:“你…要回去?而且还是现在?!”
“是!”宣秀武保持着跪姿,十分确认的道:“闻家乡父老遭此大劫,臣无法苟安,愿赶奔前线,为昊国,为家乡父老,尽一份绵薄之力。”
洪千景道:“你的处境,我可以理解。但你毕竟是孤的驸马,万一身死沙场,可让我如何向翎儿交代?五日后的婚期已到,莫非你想让孤失信于天下不成?!”
装!
你接着装!
明明拿不出闺女,还有脸继续诓我?!
宣秀武暗笑,脸上却露出万分痛苦之色:“臣知道,这一去,未免落上逃婚嫌疑,对春荷公主而言,当是不可接受的屈辱。臣恳请陛下恩准公主与臣见面,臣愿负荆请罪,便是三刀六洞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没…没那么严重,三刀六洞是民间帮派的把戏,咱皇室不兴这个。”
“陛下!还请恩准臣见一见公主殿下,若不把话说开,臣心里过意不去啊!”
呃……
洪千景当机立断,大手一挥道:“孤准你返程了!且孤绝不计较你逃婚的事!快,这便走吧!”
宣秀武叩首称谢,起身后快步离开。
吁。
两人几乎同时抹了把冷汗,暗叫侥幸,没至于当场丢人。
“慢!”
就在宣秀武要跨出殿门时,相国胡淳一步闪出身形,抬手阻拦。
“镇北侯世子请在门前稍等,本相要与陛下说几句话。”
你又来瞎掺和什么!
宣秀武、洪千景同时心生厌恶,但偏偏又无法奈何。
“是。”宣秀武自知惹不起相国大人,只好老实的去了门前,与值守太监并肩而立。
胡淳入殿,反身把门关上,三两步去了书案旁,劈头就道:“你傻不傻?!”
洪千景那个气,心说我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
做臣子的,有这般说话的吗?!
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就当孤没有脾气了!
于是他噌的起身,满脸堆笑道:“与胡相比较,孤自然是傻的。但孤不知傻在何处,还请胡相那个,指点一二啊?”
胡淳道:“昊国四大侯王,虽表面对陛下称臣,但实际在各自封郡中,俨然已另立朝堂。多少年来,昊国皇室无一不忌惮他们,做梦都想收回侯王权利。今次夏国、苍黎国来势汹汹,北侯三郡危在旦夕,陛下何不趁此时机,待大军接管三郡后,顺势撤了侯王兵权?”
这话算是说到洪千景心缝里,四大侯王各自拥兵自重,他真是做梦都怕他们联合起来,一起杀奔阙京!
“好是好,只是……若撤了镇北侯,会不会激怒其他三侯?”
“正因如此,陛下您才不该放宣秀武离开!有他在手为质,勒令镇北侯主动上表交出兵权,三辞三让后,陛下再同意,并让他在阙京做个空有头衔的侯王。如此,其余三侯便是生气,又能如何?”
……
“宣秀武听旨。”
林公公手捧黄诏,走出正阳殿。
“臣在。”宣秀武跪地叩首。
“即日起,镇北侯世子暂居风鸣殿,待三郡战事平息后,再做打算。”
“什么?!”宣秀武惊道:“陛下不是恩准我返程了吗?怎得……”
林公公眯眼瞅他:“世子,你该感谢陛下才对。二国联军何等凶猛,你若回去,岂不羊入虎口?陛下仁慈,不愿你身死沙场,还不叩拜谢恩?”
宣秀武想不透,为何洪千景顷刻就变了卦,但想来,该与相国大人有关。对于这条老狐狸,他是万分忌惮,也不敢在明面上,对其展露任何不满。无奈下,只好领旨谢恩。
三日后。
风鸣殿。
身着四品带刀侍卫服的伏殷,来至后院,在一片竹林中,见到了遭软禁于皇宫的宣秀武。
“咱们带来的人员,被分散于各个部门任职,由此看,皇帝陛下是铁了心,不让世子您离开了。”
此时的镇北侯世子,正手持一柄柴刀,将绿竹砍成一节一节。
身旁不远的空地,太监小楚正把成节绿竹用大锤砸碎,再扔入石灰水中搅动。
伏殷看的挠头,不知这位世子殿下,又想做什么。
“战事有消息吗?”宣秀武问。
伏殷道:“我被派去后宫轮值,也因此听到娘娘们都在议论。说平章郡安稳无事,只是汉隆、供岭两郡激战正酣。虎威侯此次支援五万精兵,而荡寇侯只出三万,现已全部抵达前线。而陛下的十万大军正加紧渡赤江,想来还得十多日后才能赶到。”
“我老爹,与我那帮废物弟兄呢?”
“侯王没什么消息,该是无事。只是世子胞弟宣秀文可谓大展头角,身先士卒领兵作战,呼声甚高,现已是全军抗敌统帅。”
宣秀武恨恨道:“真希望他吃场败仗,死沙场上!”
伏殷道:“他修为已达具融境中段,怕是轻易死不掉。”
宣秀武沉默了。
扔下柴刀,手持一根短木,去了石灰池旁。
伏殷见他不断用木棍搅动灰水,活像闲着没事找事做的无聊之人,忍不住道:“世子殿下,眼前情形岌岌可危,您若再不有所行动,怕是真要……”
“那你觉得,我现在能做什么呢?”
“既然回不去,就得想方设法,与春荷公主成亲才行!唯有此,才可保您世子头衔!”
“我知道。”宣秀武点头:“所以这不是在努力嘛。”
“努力?”
伏殷望着被搅动的灰水,只觉无法理解。
“殿下!您现在当务之急,是需向陛下施压!装作不知公主入宗门的事,逼他把公主寻回嫁于你!而不是躲在这竹林中,用木棍搅灰水!”
宣秀武笑了,把木棍扔掉,定定看他:“伏殷,你觉得,以我现在处境,有什么资本向陛下施压?与公主的婚约,只在他一念间。被逼急了,万一就此毁掉,岂不自找麻烦?”
“那、那您也该与陛下拉近关系,想尽办法讨好他才是啊!”
“可惜就可惜在这里。”宣秀武轻叹:“前世今生,我唯一没学会的,就是不知该如何去讨好别人。既然做不好,那就不要勉强做,还是用我最擅长的事,来对付他吧。”
“最擅长……”伏殷惊呼:“莫非您要带陛下去逛娼馆?!没用的!您是不知道他有多少娘娘,压根就不会……”
宣秀武翻个白眼:“谁要做那事!我意思是,讨好不成,不妨就烦死他!切记是烦,而不是厌恶。这两者有很大区别,一旦掌握不好,令其生厌,就得不偿失了。我已拿定主意,不仅要让他见到我就烦,听我的名就烦,甚至还要一想到,与我同在皇宫里,他就得不胜其烦!”
嗯,伏殷暗暗点头,世子殿下烦人的本事,那是从小就相伴相生的,无人可出其右。做到所说的三点,该是没什么问题。
“原来您是想,让他烦的不行,好将你赶出皇宫!”
“不。”宣秀武阴险笑道:“赶出皇宫算什么?如今统帅之职,被秀文那混账得到,我便是回去,又有什么用?我要烦的那皇帝老儿,亲自走后门,把我也整去幻华宗!”
伏殷瞪大了眼:“您要做修行者?不会吧!以前侯王请来万通境宗师,就是想让您修炼,可那时您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拒绝了嘛!当时您施展出的手段,可谓跌破了羞耻底限,到如今更是被三郡妇人学会,见天在家里效仿折腾呐!”
“进入幻化宗,可不代表我要修炼呐。”宣秀武笑的很猥琐。“我只是想混进去,跟我那位公主老婆,好好的把生米煮成熟饭,如此一来,我的世子头衔,谁还能夺的去?”
“您确定,公主会跟你…煮饭?”伏殷对此表示怀疑。
宣秀武道:“那还不简单?迷药、春药一起用,不怕她不就范!”
你自己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堂堂镇北侯世子,去给有婚约的公主下药……这这这,光听着就让人生厌呐!
嗯,别说,若论如何讨人厌,你倒是真的很在行!
“我觉得,有些不妥。”伏殷正直的品性,容不得自己答应这般讨嫌行为,硬着头皮道:“手段太低劣了,为人不齿啊!”
“相信我。”宣秀武的表情难得严肃。“我活儿好,会让她欲罢不能的。”
伏殷张着嘴,已不知该说什么了!
然后他就呆呆的看着,这位世子殿下,开始忙活起来。
“小楚,快,砌砖垒灶。”
“是,殿下。”
最近两年,已逐渐掌握‘十般武艺’的小太监,不仅木工做的不错,砌石也有一把刷子。就见他甚是迅速的,用几块石头垒出个简易灶台。
“小楚,把蒸笼拿来。”
“是,殿下!”
…
“蒸完打浆,给我用力些!”
…
“伏殷,去帮我整些烟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