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在丫鬟服侍下,穿上蟒袍,戴好皇冠,准备前去上朝的洪千景,尚未出门,便陷入一大堆麻烦事中。
七位娘娘组团诉苦,个个跪在面前哭成泪人。
“陛下,您可要为臣妾们做主啊!”
“侯王世子见天去承宗所,搅得皇子们不碰书本,整日与他疯玩!”
“玩的游戏,有种叫什么狼人杀的,都魔障了!搞得小七见到我这位亲娘,张口就问,你是不是混入平民堆里的一匹狼,我要投死你云云!”
“胡言乱语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他拉着皇子们,举办个什么尿远大会!陛下啊,尿的远,真有那么骄傲吗?!都排起名次来了!尿最远之人,竟能被其余人不顾年龄的尊喊‘大哥’!这叫个什么事啊!”
“臣妾羞于出口的是,小六、小两位小公主也参与进去!比输之后,哭着闹着要臣妾教她们,如何才能取胜!陛下,这已经上升到竞赛道德的层面了,撒尿斗远这种事,对于小公主来说,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啊!”
“……”
洪千景不胜其烦,沉着脸没吱声,撂下句等我退朝再说,便径直离去。
朝堂上。
“陛下!”
堂下接连出班七人,皆身居二品、三品。
他们往前一跪,人人面带悲愤,活像集体死了老母。
洪千景瞅着这阵仗,咽口唾沫,心说这是昊国要完呐!
上次这群老家伙一起上疏,还是在五年前夏国差点攻至阙京的时候,那会儿,他们合起伙来逼着孤迁都。直到如今,每每回想起来,都令人心有余悸啊!
“各位爱卿,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跪地领头一人,是太师樊雍,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好多年没参与朝会了。
“陛下,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数落起来:“老臣唯一的儿子,虽说平日里没什么作为,但至少还是个懂事孩子。可近些日子,也不知从哪学会了赌钱!老臣的棺材本,差点没被他输光了!除此之外,他还见天嘴里叼着根卷纸烟,吊儿郎当的,老臣是越瞅越来气!若非知道是亲生的,非得大嘴巴抽他不可!”
“臣犬子也是。”
“臣情况一样。”
“……”
洪千景奇道:“这坊间赌钱,自古有之,平时闲暇,孤也喜欢摇摇骰子。小赌怡情,全为打发时间,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吧?”
阙京兵马司指挥使程广出列,跪地道:“启禀陛下。近日来,阙京城兴起种全新赌钱方式,名为‘扎金花’。街头巷尾,处处可见一群人围桌而坐,个个嘴里叼着烟卷,乌烟瘴气肆意赌钱。”
烟卷……
洪千景觉着头有点疼,忍不住皱起眉毛:“孤不是下令,不许风鸣殿售卖此物吗?怎得还在市面流开了?!”
程广道:“无论是扎金花,还是烟卷,源头皆是风鸣殿。不过自陛下严令禁止后,侯世子已不再制造贩卖。可这两样,很容易令人生瘾。许多侍卫下值返家,便忍不住自己尝试制作。现如今,一传十,十传百,别说阙京城,就连整个雨山郡,处处都开始效仿起来!”
嘭!
洪千景狠狠拍下龙案,旋即黑着张脸,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正阳殿。
回到书房,洪千景越琢磨越气,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北侯三郡的‘大祸害’,十几日间,就把阙京城给搞成这样!
还真是有毒啊!
难怪名声在外!
“小林子!”
“奴才在。”
“去把宣秀武给孤叫来!”
“是!”
……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望着跪地的羸弱少年,洪千景气的直踹桌子。
“卷烟、炸屎、扎金花!你挺会玩儿啊!稀奇古怪的主意那么多,就不能想着如何为孤分忧,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宣秀武以头触地,抽抽鼻子,带着哭腔:“臣知罪……”
“对了!”洪千景走上前来,俯身用指尖戳对方的脑袋:“你、你还带着皇子、公主撒尿斗远!两名小公主少不更事要参与,你也不拦着点!惹出那么大笑话,你把整个皇宫的脸都丢尽了!”
“臣……呜呜……诚惶诚恐。”
“少来!认错的态度这么熟练,眼泪更是说来就来,你糊弄鬼呢?!”洪千景踢其一脚,“站起来!”
“是。”
宣秀武撑起身,垂首而立,一副甚是委屈的模样。
洪千景直翻白眼:“少给我惺惺作态!你精彩至极的履历表,孤可是从头到尾看了!真想去陵里问问太后,当年她是怎么想的,为何要把翎儿许给你!”
“是啊!”
宣秀武就等着对方提这件事,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拍下脑袋。
“若非陛下提及,臣都忘记此行来阙京的目的!还是陛下思虑周全,一直替臣想着呐!如今家乡三郡逢难,老爹他肯定着急上火,若此时臣把公主娶回,不就可以为此冲喜吗?”
“呸!”洪千景毫无帝王相的啐了口:“冲喜俩字,是用在这上面的吗?!再说就凭你做的事,孤怎可将爱女许给你?!”
宣秀武惊道:“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想违背太后意愿?也是,都说人死如灯灭,无论身份再高,多么有权势,一旦身死,活着的人即便口上说着尊敬,但实际做的却……”
“胡说!孤对太后的孝心,天地可鉴!”洪千景急急打断,“你小子别血口喷人!”
“那臣与公主的婚事……”
“哼!孤就照实说了吧!如今翎儿已入幻华宗修习,拜卓玄尊为师,至少三年才能回来。你呀,就死了这条心吧!”
“啊?!那陛下您为何要收下礼单,还当着满朝文武亲封臣驸马都尉?”
洪千景一滞,这才惊觉自己火气上头,不慎走嘴,把不可承认的事说了出来。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好硬头皮道:“孤乐意,不行吗?!”
做皇帝的无理取闹,你能怎么办?
宣秀武自然也没办法,只好苦脸摊手。
见他表现如此平静,没大吵大闹,也没得理不饶人的闹至天下皆知,洪千景的气消了不少。
转身去书桌后坐下,叹道:“孤明白,与公主的婚事,算是皇家对不起你。这样吧,你去阙京城四处转转,但凡有看上眼的,良家女子也好,大家闺秀也好,只要你点头,孤亲自为你们赐婚!不仅如此,还会亲自张罗你们的婚事,保准用皇家最高规格来办!”
这个诱惑,对宣秀武来说挺大的。
为什么要娶公主?
说白了,就是想保住侯世子身份,过不愁吃穿日夜逍遥的快活生活。
所以关键点,是在于以后的生活如何,而不是在娶公主这件事上。
若可不用费力,就能高枕无忧的快活一生,又何必费劲巴拉去幻华宗,给公主下药呢?
心思活跃,转眼有了计较的宣秀武,咧嘴一乐,发自肺腑跪地感激:“谢陛下圣恩!不瞒陛下,臣当前心中就有一位人选!”
什么?
现在就有看上的人了?!
不知为啥,洪千景心里有点别扭。
这就像自己有个宝贝,日夜都防贼惦记,结果到头来才发现,那贼一直没把自己的宝贝放在眼里,反惦记的是别人家宝贝!
无论怎样,翎儿也是孤的亲生女儿啊!
即便是她不愿嫁你,你至少也得表现出,对皇家起码的尊重吧!
怎可以心里揣着别人,再来迎亲呢?!
洪千景不悦皱眉,但既然方才已答应赐婚,也不好再反口,只好强忍不快:“说吧,是谁家女子?”
“臣听闻,相国大人幼女年芳十六,出落的亭亭玉立,所以臣恳请陛下……”
没等对方说完,洪千景犹如屁股挨了一针,噌的离座,急急摆手:“不可不可!唯独他的闺女不行!”
“为什么?”宣秀武心说,若论昊国上下,除了皇帝谁最牛掰,那必然是相国,为了生活有滋有味,娶他闺女绝不吃亏!
洪千景略有后怕的捂着胸口:“小子,说点实际的行不?哪怕是洛神、嫦娥、狐狸精,孤也能想法给你弄来,你打谁的主意不好,偏要想胡相的女儿?!”
到底谁才不切实际?!
宣秀武不服道:“凭啥不行?莫非陛下是觉得,本世子配不上人家闺女?”
嗯,你说对了,确实是配不上!
想是这么想,但嘴上,可不能这般直接说。于是洪千景委婉道:“你如此自知,孤深感欣慰啊!”
宣秀武气急,暗骂这皇帝老儿真不会说话。
“要不……”他想了想,提议道:“让我入赘也行呐!我听说,相国大人生有三位千金,却唯独没有儿子,若知道我有入赘之心,他想必会很开心的!”
“不行!”洪千景想也不想,“镇北侯因为有你这个儿子,自认折寿了十年。怎么着,你还想去祸害胡相不成?门儿也没有!”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就如此不堪吗?!
宣秀武气愤不已,怒道:“陛下,臣就这点要求!要么,您就成全臣,迎娶相国千金!要么啊,您还不如送臣去幻华宗,自此斩断红尘之缘,做个无牵无挂的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