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启航像往常一样，七点钟就起了床，简单洗漱后，她出了房间准备去吃早点。路过申知策律师的房间时，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敲门，直接一个人去吃了早点。

九点半，初总和凌云夫妻两个人一起赶到了酒店，要亲自送申知策律师和苏启航去火车站。

申知策律师不喜欢坐飞机，他认为飞机一旦出事儿，绝无生还可能，太危险，所以，他出差，只要条件允许，就会选择乘坐火车。

经过昨夜的事后，再见到申知策律师，苏启航有点儿不知所措。

申知策律师也明显有些不自然。好在，有初总和凌云两个人在，他被热情的夫妻两人围着，也无瑕他顾。

夫妻两人一直将申知策律师和苏启航送上火车，安顿好，等车快开了，才依依不舍的道别。下了车后，两夫妻还站在站台上向申知策律师挥手。

等列车驶出站台，看不到初总和凌云夫妇二人了，申知策律师才转过身来，神情和动作都很不自然地对坐在身边的苏启航说了句：“这两个人，也太热情了！”

苏启航“嗯”了一声，低着头看自己绞在一起的双手。

申知策律师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将苏启航使劲绞着的双手分开，握在自己的大手中，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昨天晚上，我们，嗯，有没有，那个什么？”

苏启航的身体一下子僵在那里。

申知策律师感觉到苏启航的身体僵住，松开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在她耳边低声解释道：“你别瞎想。我就是昨晚喝得有点儿多，事情记得不是特别清，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所以想跟你确定一下。发生了就发生了，我认的。我喜欢你，知道吗？”

苏启航内心挣扎，最终低低地说了声：“没有，我们没有！”

申知策律师闻言，用一只手轻轻托起苏启航的头，盯着她的眼睛，再次问道：“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吗？”

苏启航努力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淡淡地笑着，直视着申知策律师的眼睛，肯定地回答道：“没有。”

“喔。”申知策律师兀自不信地看着苏启航，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失望地道：“看来我是真的喝多了。”说完，他松开了苏启航，看向窗外的风景。

苏启航转过身，不着痕迹地抹掉眼中要溢出的泪水。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苏启航，你这么做是对的！”

申知策律师自己可能不记得他跟苏启航讲述的自己的婚姻了。但苏启航却记在了心里。他和他的妻子有过美好的过去，虽然他的妻子因为多次流产、不能生育后性格变了，不再是当初他爱的那个人了。但是，苏启航能够明显感觉出来，他对他的妻子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对别人，苏启航可以毫无负担地交往，因为没有爱。但是对申知策律师不行，她如果爱上一个人，会想占有这个人的全部。而她并不想成为那个破坏他家庭的第三者。更何况，她也许最终会成为那个被放弃的人。

没有结局的爱，不是她苏启航想要的。与其注定没有结局，不如起初就不要开始。

杭州之行回来后，苏启航开始刻意地回避和申知策律师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又主动接下了一个长驻外地的案子。这次是跟欧阳飞一起去。

这个案子本身也足以让苏启航为之兴奋。一家黄金制品公司以60吨黄金作为质押物，向数家金融机构借款100亿人民币。到了还不上款时，真黄金竟然变成了假黄金！

当欧阳飞和苏启航等人到达温州，和数家金融机构的项目总、法务总一起开会，看了所有的案件材料后，简直不敢相信竟然会有如此离奇的事情发生。

这个以黄金质押贷款的流程按理说是非常严谨的。公司提供的黄金，经过保险公司、贷款方各自单独委托的检测机构检测，确定系为足赤黄金后，由借款方、保险公司、贷款方三方共同监管、全程录像，将检测后确认的黄金直接存入保险公司的保险柜进行保管。

在整个借款期间，保险公司的保险柜从未被打开过。那么，真黄金怎么变成的假黄金？是原来入保险库时被调包了吗？

不是。在被贷款方索赔时，保险公司就已经报了案，经侦查。全程录像没有造假，黄金确定是检测完后直接入的保险库，没有再经手他们，不存在调包的可能。

那是公司提供的黄金本来就是假黄金吗？

先不说公司跳出来否认。两家检测机构先就不干了！什么，说我们出具虚假检测结果？我们检测过程也是有全程录像的，你们可以另请权威机构来鉴定，我们使用的检测方法完全符合行业内标准，是真黄金！检测结果没有问题！

数家贷款金融机构一筹莫展，怎么办？该找谁要钱去？

欧阳飞带着苏启航、萧然、毕强组成律师团队，应这数家贷款金融机构要求，要在一周内提出一个解决方案来。

四个人驻扎在了一家金融机构提供的会议室里，每天一早七点开始、夜里两点回酒店，边看材料、边查询法规案例、边讨论。向公司要钱，当然是最顺、最简单的，但其实也是最没有保障的，在质押物已经确定是假黄金的情况下，目前公司已经明显没有偿还能力，即使胜诉，也拿不回钱。所以，团队主攻的方向还是如何向保险公司要钱。100亿对于保险公司来说，肯定也是伤筋动骨，但总比资产的公司更可能拿回钱。

想让保险公司背100个亿的锅，不容易。之前不是没有向保险公司索赔过，被拒了。保险公司拿出了保险合同，义正言辞地答复：回去好好看看合同，我们只对火灾、爆炸、雷击、飞行物体及其他空中运行物体坠落、和盗窃、抢劫导致的质押黄金损失承担赔偿责任。公安机关已经查明，不存在盗窃、抢劫。所以，对不起，你们提的不是保险事故，不归我们赔。

可是，真的如保险公司所说，他们不用赔吗？怎么才能让保险公司赔？经过四天的研究和激烈讨论，最后苏启航提出了一个想法：保险公司在本案中提供的不是企业财产险，而是信用保证保险。

苏启航越想越觉得可行，对着欧阳飞三人兴奋地说：“虽然这个保险借用的是企业财产险的保险合同，但从实际投保过程来看，保险公司参与、实施了涉案黄金的检测，认可提供的为真黄金，并且接收、保管了涉案黄金，那么，意味着保险公司实际承保的是公司提供的质押黄金是真黄金。而贷款方是基于对保险公司接管的黄金是真黄金的信赖，才决定放款。现在真黄金变成了假黄金，无论是被盗抢也好，还是之前本来就是假黄金，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是真黄金，就属于保险事故发生，保险公司就应承担赔偿责任。”

萧然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质疑道：“这样对保险公司不公平吧？而且，严格按照保险合同条款来解释，从保险合同条款来看，保险公司确实对于黄金真假是不担责任的。”

苏启航反驳道：“可是，保险合同是格式条款，格式条款依法可以做出对于提供格式条款一方不利的解释。所以，可以从双方实质意图来解释本案保险关系中真实的保险事故是什么，真正的保险品种或者说保险类型是什么。”

欧阳飞沉思了一会儿，一锤定音道：“这个想法可以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吧。信赖利益保护，实质重于形式，倒是也可以一争。不然，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找保险公司索赔。”

萧然想了下，补充道：“我觉得还是应该同时推进向公司追债。保险公司虽然有钱，但却难缠，肯定会拼命反击。万一未成功，也还需要向真正的债主公司要钱。公司本身应该是没有钱了，但100个亿进了公司，总该有个出处，顺着出处看看有没有可能涉嫌刑事，通过刑事追赃快速追查、冻结资产，尽量挽回损失。”

欧阳飞点头道：“说得不错。这样，启航，萧然，你们两个负责将刚才说的整理成一个可操作的方案来，明天我向各金融机构汇报一下。等他们确定了，我们就开始尽快执行。”

“好。”“好。”苏启航和萧然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苏启航负责向保险公司索赔部分的起草，萧然负责写向公司追债的部分。两个人写完后，又共同统了稿，之后发给欧阳飞定稿。欧阳飞又让毕强做成PPT文档。

各家金融机构非常认可律师团队形成的方案，当天各家金融机构的老总在听到各自法务总汇报后，拍板让照此方案执行。

遗憾的是，苏启航中途不得不退出了这个项目，因为她要出国留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