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宸渊蓦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脸上不怀好意的笑,紧抿着失去血色的嘴唇,没开口讨要镜子。
他穿着她的衣裳?小姐姐?
她到底把他折腾成了什么模样!
夏宸渊默默运气,只恨不得钻地三尺,再不见人!
顾菟瞅着他臊红的脸跟脖子,满意地出门拾掇晚饭。
她并不愿无端折辱他,只是情非得已;
他此时的傲慢消沉不合时宜,只会带给他们麻烦与危险,说不得只好下些重药,激起他的斗志,打压他的傲气,先将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只可惜这位小皇子遭逢巨变,性子有些左了,对她这位救命恩人戒心深重,难保日后不做出灭口之举。
她见识过他最不堪的模样,这便是罪过吧?
就叫他认定自己是山中孤女好了。
顾菟微翘起嘴角,洗净熬药的瓦罐重新架在火上,往里头添了大半罐山泉水,将去鳞去内脏的涧鱼跟虾子放进去,又随手挑拣新鲜的野菜洗净丢进去煮。
山中清苦,这里原本就是供猎户临时落脚过夜的木屋,能遮风避雨已然极好,哪还能奢望备着粮食棉被?
顾菟坐在干净的大石头上,单手托腮,一点点往露天灶坑里添柴火。
也不知道义母他们怎么样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火声哔啵,烟气未及升空便随风飘荡,倒也不甚引人注目。
夕阳透过林梢落下,隔绝大半热力,饶是如此,也逼出她一身细汗。
待吃过晚饭,便去山涧中冲凉吧。
顾菟漫不经心想着,不经意想起娇得跟朵花儿似的晏姝的抱怨,嫌她当年日夜兼程驰援太子,累出一身血汗又臭又脏的话来。
顾菟捡起根甜根儿在嘴里慢慢嚼着,嘴角弧度愈发嘲讽。
一天不洗澡就脏得玷污了贵人?呵,矫情!
须知她们能闲来无事,躲在东宫穿衣打扮赏花捕蝶,就是靠着那些没法子讲究的将士们,不舍昼夜拿血汗打下的太平换来的富贵荣华!
一天不洗澡算什么?想当初她年幼离家,怕自己相貌出挑反倒惹人眼,遭了拐子捉去卖,巴不得把自己打扮得越丑越好,别说不洗澡了,她还见天往脸上身上抹泥巴!
和命比起来,美丑算什么?
矫情。
顾菟噗地吐掉嘴里没了滋味的草根,懒懒打个呵欠,继续添柴火。
暮色渐深,暑气消散,鸟雀扑棱着翅膀回巢,狼也该来了。
顾菟看一眼咕嘟冒泡的瓦罐,起身绕着木屋周围检查一圈。
她鼻子灵,哪怕有喷香的鱼汤干扰,也能细细分辨出地上早前撒上的驱虫药粉的气味。
有些淡了的地方,再补上点,不留破绽。
这药粉还是她从药王谷中学来的方子,好用得很,山里那些没有饿昏头的畜生,轻易不会冒险来犯的。
便是真来了也不怕。
顾菟巡视一圈,见树上跟地面设置的简易机关都好好的,这才安心地洗了手,拿仅剩下的一只木碗盛汤进屋。
“饿了吧?吃饭。”
顾菟递给他一双差不多粗细长短的直溜细树枝当筷子,又递过一截翠绿的草茎,叫他拿着吸食汤水。
夏宸渊拿着克难的餐具,无语片刻,见她吸吸溜溜吃得香甜,终是忍不住开口:
“我的暮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