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了几日,伤口逐渐好转,闲来无事,引苏以真斗斗嘴,倒是挺有趣。
苏家是都城赫赫有名的望族,苏国公的长女是先帝宠爱有加的妃子。而苏以真,她所见到的男子都有妻妾,包括自己的爹。自然,他也不觉得她以后的夫婿只能有她一个人,只要疼她爱她,她是正妻,她也喜欢他,便心满意足了。
殷于歌想,也许她还太小,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险恶孤独,才会理所当然的说出让她瞠目结舌的话。这样单纯的女子,连殷于歌都想护她在手心,更何况男子呢。
今日,殷于歌去军医所帮帮忙,闲来晒好了草药,在院中晒着春阳研读医书。
苏以真照例跟在身后。
“子期哥哥喜欢你,你知道?”
见殷于歌仍旧翻着书页,不语。她又接着说,“那几年,我在都城的时候就知道你了。”
这殷于歌倒是有些吃惊,顿了顿。
苏以真坐在身旁,又说道,“本来等我十五便应该和子期哥哥成亲了。那年,你还在卫家军,我偷偷去军营,想给他一个惊喜,可是看到你们俩…”
她垂眸,“子期哥哥他拿着一束花,你也如同之前一样,在翻晒草药。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见,不过我看到子期哥哥的眼神,是我那么多年不曾见到过的。想来,他便是喜欢你的。”
“后来,没多久,子期哥哥又随军南下,和百越作战,我也想去的,可是太公不准…那时候你也一定在军里,是吧?”
苏以真撅着嘴,“说不定,那时候我跟着去,也就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殷于歌听她描述,也回想了一下,她刚满十八不久,并不知道他有婚约在身。
百越军队压境,卫家军南下,那时候卫子期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因为营里没有女性军医职位,他便讨了个军师一职的头衔给殷于歌,所以才有了后来田方等人一直叫他小军师的称号。
上一任卫家军将首是卫子期的爹卫骁。卫骁弃武从政之后,便是他叔父上任。他叔父也知道殷于歌的存在,不以为意。男人嘛,成亲之前玩玩也未尝不可。
在军营的生活很枯燥,也很忙,特别是两军对战之际。即使卫家军精锐之军,训练有素,伤兵还是源源不断的运送回来,殷于歌连同其他的军医没日没夜的工作。
那时候,殷于歌深切体会到战争的残忍。她很害怕,害怕抬回来的是卫子期的尸体。
到前方终于传来胜意已定,殷于歌才长舒了一口气,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
就在殷于歌喘息之时,几个士兵慌张的跑进来找到她,满脸慌乱,“小军师!”
“公子他受伤了。”
殷于歌慌张,向他的住所跑去。她还记得那时的景象。他趴在床上,一只竹尾箭扎在他的后肩,身上还有一些轻伤。
竹尾箭箭头覆满倒刺,其他士兵不敢贸然拔出,已经流了很多血。
“子期?”
殷于歌牢牢地握住他的手,想得到他的回应。等了很久,仍然沉默。她只好冒险一试,拿出医刀,切开伤口取出箭。
“会有些痛。”殷于歌呢喃着。
刀下去的那一霎那,因为疼痛,卫子期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满头大汗,和着血水染湿了衣被。因为趴着的缘故,只恍惚可以看到殷于歌的裙摆在他眼前晃动。
直到取出箭,他才闷哼一声,又沉沉昏睡过去。直到第二天夜里,才慢慢转醒。
夜里,灯火阑珊。
殷于歌趴在床沿,因为期待着他的苏醒,一刻也不敢睡着。可是连日来的疲惫和消耗,困意也忍不住的袭来。
卫子期迷迷糊糊,逐渐转醒,见她神色疲惫,又不忍唤她。试着调整身子,自己起来饮水。而她原本睡眠轻,听到声响,马上就醒了。
料想门外定有人听屋内的情况,他一醒,便有人去知会他叔叔,他想和殷于歌独处一会儿。可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噤声。
她已开心的喊道,“你醒了!”
“我…”
殷于歌见他刚醒,担心他口渴,小心翼翼扶他慢慢坐起来。
“我去给你拿水。”
卫子期拉住她的手,“于歌…”
“嗯?”
“我想你。”
卫子期突如其来的情话,让她羞红了脸。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一大群人,包括他叔叔,田方等人就涌了进来。
殷于歌只好默默出去给他温药。
因为有她日夜的照顾,卫子期的伤早已好了大半,可以下床行走。可他却总是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委屈吃痛的模样。
他的伤口已然结痂,却装的头脑昏沉,殷于歌便给他调配了草药汤浴。
好不容易的独处机会,卫子期定不能错失,他嘱咐好田方,任何人都得远离他房间十米远。于是这帮好兄弟,轮流站在门前十米以外挨个谢绝来看望的将士。
而这厢。
“我手臂疼,解不开腰带…”
“我头好晕,要你扶着…”
“这个水好烫…”
殷于歌费了不少功夫,才让他进到浴桶。
一转眼,卫子期又闭上眼睛,假装昏睡。
上前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见他逐渐睁开双眼,眸子漆黑。
“于歌…”
热气晕红他俊美的脸,殷于歌轻刮他的鼻,他趁机仰身而上,吻住了她。
良久,他才结束。只轻轻对视一眼,两人脸颊均浮上绯色。
“你骗我。”殷于歌起身背向。
片刻,卫子期自水中起来,赤裸着身体从背后牢牢的抱住了她,撩动着她的耳垂,“于歌,你不喜欢吗?”
“嗯?”
“于歌…”
“于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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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子期哥哥,他是我的全部。所以,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不要给他念想了。”
苏以真的脸上写着恳切。
“你长得这么好看,总会有很多男子喜欢你的。”
是啊,姻亲在前,从头到尾她自己都是介入者。殷于歌比苏以真高一些,她微抿着唇,轻轻捏了捏面前小姑娘的俏脸,“这么水嫩的姑娘,要笑起来才好看。”
被这么爱怜的一捏,苏以真有些结巴。
殷于歌继续翻弄药草,“等我伤好,便离开。”
“我,我…”
“好了,左右我又不喜欢你的子期哥哥,你不必觉得欠了我什么。”
叶知秋听说殷于歌来了军医所,打算来看看她的伤势。毕竟,已经有那么久没见她了,她又重遇故人,不知道怎么样。谁料在侧旁听到了她俩的对话。
这几年,殷于歌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她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如果她提前知道他们有婚约,是绝计不会介入人家感情的。
她兴匆匆的小跑进来,旁若无人的,“哎哟,殷儿姑娘,你伤好啦?”
“叶大娘?你怎么来了?”
叶大娘拿出手巾,在苏以真旁前挥了挥,“哎哟,好大一股脂粉味~”
苏以真见状,伸出袖子遮住口鼻闻了闻。
“叶大娘。”示意她停下。
“只可惜,有人脂粉再厚,也不见得招人喜欢哟。”
苏以真恍然大悟,她是在指桑骂槐,来给殷于歌帮腔的。
“你!”苏以真气的不行,她从小到大哪受到这份欺辱,可又不知道如何反驳,怒气匆匆地叫来侍女倚香,却又无可奈何。
不听苏以真说完,殷于歌就拉起叶知秋往外走,而她仍然转头说着,“殷儿姑娘。秦青那小子,还有那长将军,二营的都尉…看到你受伤,关心的不得了,我呀,看到你精神这么好,就放心了。”
她话里有话,想告诉苏以真,他们不稀罕卫将军,还有一大波人等着呢。一路拉着殷于歌出了军医所,来到亭内,气冲冲地坐下。
“我都听到了,你真的打算扔下我们离开?”
见殷于歌颔首,她都快急出了眼泪。
“你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纵然你医术再好,可以混个营生,可这外间不必军营里单纯,人心险恶,我,我怕你受人欺负…”
殷于歌靠着她的肩,叶大娘对她的爱,时而会让她想起她的娘亲。
“叶大娘,我知道你对我好,不过,苏姑娘她,她不过喜欢自己早有婚约的夫君而已。是我不对在先。也不怪将军,当初离开他,路是我自己选的。”
殷于歌帮她拭去泪水,转开话题,撒娇道,“叶大娘,我好饿,这几天都没能吃到你做的饭菜,嘴好馋。我们去膳房好不好?”
叶知秋只好又哭又笑,“你呀!想吃什么?”
殷于歌挽着她起身离开,“想吃热拌酱鸡,醋溜萝卜…”
“还有,山鲫鱼汤!”
“没问题!还有呢?”
片刻之后。
看到满桌佳肴,她已经蠢蠢欲动,叶知秋不住的一直夹菜到碗里,“伤口初愈,多吃点~”
“大娘你辛苦了,也多吃些。”
不多时,秦青也来了。
“好香哦。”
叶知秋热络的把秦青引入座位,“好咯,两个伤兵到齐咯。”
秦青担忧的看着殷于歌,“殷姑娘,你的伤…”
“我是小伤,已经好了,倒是你上次为了救我…最近又被耽误了,没能及时来看你。”说起来殷于歌还是有些愧疚的。
秦青不好意思的摸摸脖子,“我男人嘛,好得快!不碍事。”
饭后已是傍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殷于歌去琉璃苑拿回娘亲的香囊。可叶知秋怕她再受欺负,一定要把秦青塞给她一道而去。
见过上次将军抱起殷于歌,又住进琉璃苑,秦青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儿。
只是,在他心里,他对殷于歌的感情,只在于她好就够了。从年龄上看,他应该叫她一声姐姐,不过对他而言,殷于歌只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女子。
两人一路闲谈,不知不觉就到了琉璃苑门口,殷于歌作别秦青,自己进去。
可是,书房门没关。而要去房中,必须经过这处书房。看见卫子期和田方等人在里长谈,她又向后退了几步,在一侧的亭中等待他们议事结束,免得相见尴尬。
没多久,田方跑了出来,来到她的面前,“小军师!”
“将军说,西戎游民一事,你应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