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放好马匹,又前往仓库查看关梦二人。
“看来齐憬然对你们很好嘛,还派了仆人。”秦青小声的说道。
郭艾的伤本不算重,喝了药,好好的休息了一天,此时面颊又恢复了红润,真是应了郭桃花的称呼。
“好?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关梦坐在床沿,腿自然垂着。
“还不是为了殷姑娘姑娘。”郭艾半躺着,“猫哭耗子假慈悲,他现在指不定的在哪庆祝子期不见了。”
郭艾见秦青两颊红润,心情特别好的样子,悄声问,“有消息?”
秦青向四周看了看,那两个仆人正好盯着他们,他附耳过去,“郭大哥,将军找到了…”
还没说完,郭桃花精神一震,马上直起身。关梦扯着他的衣服,“嘘。”
郭艾坐回去,轻声的问道,“在哪?”
“等你好了告诉你。”
“你说你个小屁孩,还跟我卖关子…”郭艾难以自持,又强压低声音。
秦青附耳,“于歌姐姐说了,暂时不要透露。”又加重声音,“郭大哥你呀,可就在这儿安心养伤吧。”
“慢着!”关梦撅着嘴,“你怎么开始同我一道,也叫于歌姐姐?”
“嘿嘿,将军喜欢她,我自然不敢心存幻想。”秦青一坐,低语道,“说回正事儿,郭大哥你觉得这事儿谁做的?”
“那还用问,肯定是玄月教的人没跑了。怕我们查出什么来,引来朝廷注意力干涉我们。”
“顺便,把子期给除了…”
“诶!”郭艾灵光一现,一拍腿,正好是用受伤的那只手臂,疼的嗷嗷叫。
“我想到了,如果是普通的只是想阻止我们继续查下去。特意闹事,然后挑拨两邦的关系,他一定不会只对付子期一个人的。”
郭艾又转向关梦,“你好好想想,昨天晚上,我们醒来,他和卫影就已经不见了,黑衣人从他房里出来,然后我们才受到的袭击。”
关梦恍然大悟,“所以,主上才是他们的目标?”
郭艾点点头又摇摇头,“目标的一部分,能这么做的就只有…。”
“谁?”
“不知道。”
“…”
杂货铺中。
殷于歌照顾卫子期喝了药,又给他施了几针,刺激穴位。希望他早点醒来,她对针术并不是很精通,只能静静地陪在他身旁,以观后效。
“殷姑娘!”
殷于歌抬眼,是卫影。
“你在这里!其他人呢?”
“他们在我朋友家。”
卫影向来话少,他走到床前看卫子期,“将军他,还没醒吗?”
殷于歌垂眼,摇头,“昨晚具体是怎么回事?”
卫影坐下,“昨晚你回房后,将军他心中烦闷,又拿了一壶酒来到我房间与我对饮。你知道的,将军他平常外冷心热,特别是感情方面,他总是很在意,我也不爱说话,就听他讲着。”
“到后面,他令我修书一封,传回西军大营。说要暗中彻查游民周围的附近,可以没有可疑的遗骸,然后就回去休息了。”
卫子期虽然表面清冷,可是实际上,还是在意自己建议的。殷于歌就这么想着,瞥见床上扔旧昏迷不醒的人,心底冒出一股浓浓的恐惧,好怕他再也不再醒来,从她的世界消逝。
“我刚把书信托人,回到驿馆,看到他房间门前的侍卫不见。屋内又有说话声,推门而入,几个黑衣人围着将军,当时我看他深情迷离,毫无还手之力,身上已经中了几刀,当即带他离开。”
“他们说的是西戎话?”
“应该是的,但是也有云秦话,我只听到了一部分,大概是,住手,要活着带回去。”
果然,除了制造事故引来西戎朝廷,抓住他也是目标之一,云秦人也参与其中,那么,如果是玄月教的势力,可能比想象中更强大。
“还有!将军房里有一股香味!杂货店里也有,今日我问过陈叔,伊兰香。”
殷于歌回忆,昨日她去他房间,也闻到一股味道。
“普通人闻无妨,喝了酒的人闻伊兰香就会头晕无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慢着,你是说这是刻意燃烧的香料?”殷于歌一直以为是西戎女子的香味。
“是的。”
“昨夜除了我们,只有,晚饭间敬酒的那名西戎女子,她?”
“我今日去探查过,她们一家死于昨晚驿馆的火中。”
那么一来,死无对证。
“薛先生呢?他昨日与人应该在蹲守之前查到的玄月教窝点。今日我与秦青去看过,没有找到。”
“我一早去找到他,我让他先找个法子回到云秦向长将军报名情况。毕竟他懂西戎语,自有门路。”
“这一趟浑水,比想象中的深。”
“卫影,你武功高强,有件事,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何事?”
“溜进秋夜坊,我想查看沁姨的死因。”
“可是,如今官府已经盖棺定论说是正常死亡。也许是什么不知名的疾病,因为没有发现任何可疑。”
她转头看着卫子期的伤口,“没那么巧的。”
说来也奇怪,今晚的拜叶城月黑风高,卫影带着殷于歌很轻松的就潜入了巴尔沁的房间,她的遗体暂时放在大堂中临时的棺木中,由专人上妆,整理面容。
由于西戎习俗,人死后居住的屋子仍要点上长明灯七天,不去打扰,以便留给幽魂享受在人世中最后的时间,所以她生前的房间倒是寂静一片。
如同前几天殷于歌来的时候一样,屋内摆设依旧。殷于歌打开梳妆盒,里面的首饰齐全,也没什么特别,那对镶金绿松石耳环,正是昨日下午见面时戴的,她拿起查看,并没有什么不妥。放回首饰盒时,其中一只耳环中内嵌的绿松石一滑,滚入床底。
异常安静的环境,珠子掉落的声音听得异常清晰,殷于歌点亮火折子,低头弯腰查看。
“卫影?”
听到殷于歌叫自己,卫影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殷于歌轻敲石板,“你听,这两块地方,声音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卫影侧耳,“我太愚钝了,没有听出什么区别。”
殷于歌把火折子递给他,“你将火折子再向前伸一点。”
不小心查看,很容易略过,中间的那一小块石板周围有一指痕,而其他区域都布满灰尘。殷于歌拔下头簪,试着将尖的那一头插进去,果然有一点松动,“这里这一块,你能不能试着取出。”
卫影接过簪子,捣鼓了半天,“这,不行,这簪子太软了。”
殷于歌起身,在首饰盒翻找着,拿出一支紫金簪,递给卫影,“试试这个。”
片刻,卫影取出一块石板,果然,下面是空的,有一小块隔间,里面有一个铜盒。殷于歌接过铜盒,上面有一把小型的机关锁,解不开。她摸索了一下,决定放弃。
“现在是打开不了,我们先看看其他。”
她捡起耳环掉落的绿松石,看来是沁姨冥冥之中的引导。
架子上卷着两幅帛画,其中一张没有系绳,想是最近看过,殷于歌顺手打开,画中的女子明艳动人,抚琴弹奏,脸颊点着一颗痣,“娘亲?”
再一看题词,距现在已经二十五年,正是她娘亲失踪前几个月。殷于歌收好,再打开另一幅画,是年轻时候的巴尔沁,她穿着舞衣,姿态优美。
再找下去,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二人整理好翻动的物品,拿走了铜盒,关好门。沿着走廊,想向大堂走去,没走出多久,随行侍女便多了起来,卫影敏捷,将殷于歌拉到一旁。
其中一个侍女带着哭声,“坊主她死的太突然了,我舍不得她,呜呜呜。”
“别哭了,快去做事吧,等尔芜姑姑上好妆,明日开门吊唁,肯定很多客人来见坊主的,有的我们忙。”
这两个云秦侍女逐渐走远,殷于歌想,明日趁着机会,可以观察一下。
“我们先回去吧。”
回到杂物店,陈叔欣喜地跑过来,“将军他醒了,汤也喝了小半碗。”
殷于歌笑逐颜开,迅速的跑进密室房间。难掩的喜悦心情浮上心头。他的确醒了,躺在床上,眼睛微张,侧头看向门口。
原本一路小跑,“子…”
看到他后,她又换了称呼,减了步伐,正常的走过去。
“将军!你醒了。”
她蹲在床边,帮他理着鬓角的发。
卫子期想抬起手来握住她手,饶是伤得厉害,轻轻一抬,也痛的闷哼一声。她反过来将手交给他,他的手心温热。嘴角缓缓扯出一丝笑,无力地轻语着,“你,没事就好。”
殷于歌为他把脉,脉象平稳了许多,她笑起,不自觉的眼角又泛着泪花。她的眼里柔情似水,在卫子期看来,如万里晴空。不过,还是得先处理大事要紧。
“卫,卫影…”
“在。”卫影上前将之前所遇之事讲述了一遍。
“你…找个办法,”才醒来,说话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使拜叶城廷尉,以查赌为名,清扫之前查探到的拜月教窝点…然后放出我的消息…密切跟踪他们。”
“是!可是放出你的消息…实有不妥。”
“我想将军的意思是,假消息。”
卫影看着殷于歌,恍然大悟,尴尬的笑了。“属下这就去办。”
陈叔又端来一碗汤,“将军之前没喝完,我给热了热。”
卫子期太重,她不方便扶动,“麻烦陈叔扶起将军。”
她拿起软枕,垫在他的背后,因为移动的疼痛难当,健壮的体魄上已浮现了密密麻麻的汗。
殷于歌把汤碗放到几前,木勺装半满,吹了一下,再喂到他的嘴边,喂一勺,她便拿过手巾仔细的擦拭他嘴角的汤渍。卫子期全力配合着她,不消片刻,一碗汤已下肚。
她笑靥如花,给他擦拭着身子。
“这么开心?”
殷于歌对上他的眸,“我可不想照顾昏睡过去的病人。”
“你可,还记得,百越那场仗,我受伤,醒来后,你也像刚才那般欢喜…”
殷于歌转头在木盆里洗着手巾,“是吗?不记得了。”
她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于歌…”
“嗯?”她拿着清好的手巾继续擦拭着。
“伤好之前…可不可以假装像以前一样…还爱着我。”
她一怔,心中起伏跌宕,不敢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擦着他的手臂掩饰自己的慌乱。
“将军自有苏…”
没想到现在自己身受重伤,她仍旧拒他于千里之外,卫子期甩开她的手,“你叫陈叔进来帮我打理。”
这一动作,伤口已有微血滲出,伤口撕裂,卫子期咬着牙,殷于歌连忙拿过药瓶。
“你流血了,我帮你换药。”
“不用。”他用力避开,血滲出的更多。
“你别瞎动了好不好!”
卫子期盯着她,冷哼一声,“与你何干。”
“你既然带着我来西戎,我就得负责照顾你。”
“我带着你?”
“说不定你也另有目的…知晓齐憬然在此,特来相会。”
“怎样都好,你现在是我的患者,就得听我的!”殷于歌抬起头,眼神坚毅而决绝,“不要再胡闹了,还有一大堆乱摊子等着你处理。”
卫子期转过头,不再言语。
换好药,殷于歌继续给他擦拭。轻轻移开被子,他只穿着褻裤。
这时候她脸有些微红,“我让陈叔来。”
“殷大夫,你方才才说,要负责照顾我…”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卫子期嘴角上扬,挑衅似的看着她。“别说隔着布料,前几天,我们才…坦诚相待过。”
“噢,又或者说,你又忘了…”
“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