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那个小心眼的泥小子的豪言壮语所赐,我出了镇子,落在彼时正热闹非凡的闹市中。彼时无能且无知的我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匹高头白马踏尘而来,造就了我同小白的相识。
话本里的一见倾心、以身相许都成了我的前尘往事。话本里的惨遭抛弃、孤独伤情都是我曾经的遭遇。
原来,凭空消失是小白的惯用招数。
原来原来,这原来的故事到底是发人深省,直叫人想痛改前非。
涂拾见我醒来,在我床前坐下:“小白来了。”
我觉得他此时来与不来都不重要了:“你且招待招待他吧。”
“不见见?”
“你觉着我同他有些什么必须见一面的交情么?”
“药还是人家给的哩。”
“就按着你们悬赏令的条件将他打发了吧。”
“丫头什么话,我们悬赏令上的条件叫打发么?”见我脸色不好,语气缓了缓:“我认为你们之间还需说清些什么。现在这般两厢苦恼伤神并不是个好点子。”
我也晓得涂拾的说法不错,但我当下还不想与他有些什么交集,而且现在也没有理出些什么头绪来,不知见了面能说些什么。我了解我自己,时至当下心中仍满满是他:“请他回去吧。”
我怕极了,怕他也是来同我说请什么的。怕他从此与我真的没有交集了。
“他能回哪去?”
“......太白山,哪里哪里都好。”
涂拾叹口气,从袖兜里掏出几壶酒来放在氨基上,无声地出了房间。
大段大段的记忆汹涌而至,串联成了一个完整的从前。
我忆起,小白从前的音容笑貌来,与现在的淡漠孤僻是天壤之别。
我忆起,从前的欢乐时光同最后的分道扬镳大相径庭。
我还忆起了一个人,便是小红,仿佛从前,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只不过几年的须臾,她再次见到我,竟全然不识。究竟是我变化太多还是,我在她心中的位置不那么的重。
既然身体好了,就没得原由在继续赖在床上等他人侍候了,晚饭的桌椅被涂拾摆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我觉得这样甚好,吹吹凉风也能醒脑。
这里的秋迟了镇子里一些日子,几日前,同婶婶说话时,见镇子里已是金秋时节,眼下这里却才刚刚有些凉风。
待全数人自桌前坐定,布偶往我身边蹭了蹭:“栖风可都在门口站了一天了。”
布偶平时都是同我一起喊小白的,如今又是同我一起与小白生分了。
我未答话,只自顾吃着。
现下我既望着小白能进来同我说些什么,又害怕他进来同我说的都是一些两清的话,反之,如果他同我解释,我并不能确保自己听得进去。
一顿饭气氛压抑非常,孟塔在一旁往嘴里夹了几口菜便撂了筷子,嘴里嘟囔几句进了屋。
夜里,风很凉,我换了一床稍厚些的被子,缩在被窝里,不知身冷还是心冷。
一个身影在窗前一晃而过,一转头已经立在了我的身旁。
是小白。
好些日子不见,没有多大的变化,清冷的月光映衬着他清冷的面容,倒令我看出几分温情来。
许久,薄唇轻启:“我......”
我打断他:“夜闯女子闺阁是你的嗜好?”
我本不想这般说话的,可心中有怨气,一出口变成了这句。
又是一阵沉默。
“我有记忆。”
“别说了。”我捂起耳朵。
“但是......”
“你有记忆却同我说没有,让你别来你非要来,我不要听你非要说,你想做什么。”心里憋屈,说出的话自也是带着些哭腔,但却无泪。
“这是你的东西。”小白伸出手,灵气在掌心凝成一柄长剑:“物归原主了。”
我默默地接了,心知这是他欲同我两清之举。
抱着剑眯了一宿,第二日醒来时仿佛心脏被掏空般空虚,剧烈的疼痛自头上和心口处传来。
小咕噜一早端了盆水候在门口,待我醒来便进来助我梳洗。
看着那一盆水中映出自己的脸,胸腔莫名地一阵腥甜上涌,几口血呕在了铜盆中。
咕噜惊慌失措地跑去找孟塔,一番查探之后,说是大病初愈,气血虚弱,忧愁过度之反应不需计较,转头却拉了涂拾出了门去。
两人说了什么我确不知晓,但我这病也不是孟塔那三言两句的轻巧。
隔了两日,布偶在我屋中坐着,哭哭啼啼起来,说是涂拾过两天要去那南陵神州为我寻个什么药草,我在小破书上翻了翻知晓那南陵神州并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大体同云墨森林差不多,但辈分等级却不知是厉害了多少个辈分。
用布偶的话来说就是此行一去凶多吉少了。
我唤了涂拾过来,同他了解了情况后加以劝说。并不曾得他许诺,反而使他更加指天指地地承诺定要将那草带回来。
我着了急。翻了书中关于南陵神州的简介,神州神州,自是坐落在神族之洲。
同之前将孩儿封印在云墨森林的那对神族夫妇的本家在一处,距离这里是长路漫漫,路途遥远,神州一般都有高等级神兽驻守,这南陵神州更有九头之多,如果一人独闯,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
轻则遍体鳞伤,重则修为尽送。
涂拾素来热爱他那十几万年的修为,日日维护,日日宝贝着,这次却要拿来同那九头凶手肉搏。
他实力不错,可毕竟凶兽量多,又是随着那片神州自天地初始便化生在那处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隔了几日,孟塔十分贤惠地替他准备了一些强身健体,提升功力的丹药,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求分毫不伤,少伤一毫算一毫·。
布偶日日哭得像个泪人儿,我看着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又隔了几日,东西都已准备妥当。涂拾装备一身准备出发了。
布偶在门口哭哭啼啼,惹得涂拾一顿鄙视,给她擦眼泪:“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瞧你哭的。”
泪人儿抬首咆哮:“你若是断个胳膊缺个腿的,我就再也不喜欢你啦!”
涂拾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可是怎么办呀,我若是缺个胳膊少条腿的话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啦,你不能始乱终弃呀。”
惹得泪人儿脸上又淌下两行热泪:“不吉利。”
布偶姑娘向来多如男子般豪爽不羁,不曾想柔情的一面也是像极了女儿家的。
几分柔情萦绕在心头,自责自心底蔓延。如果不是我,涂拾何至于如此这般分心费力。
门口落了几顶轿子,东方夜自轿中走出,看架势是来替涂拾送行的。
简单同涂拾寒暄了几句,又将轿中锦盒挨着个人发了发,他从不空手前来。
涂拾拉着我走到一边,小声叮嘱:“想必你也瞧出了,我们做长辈的总是盼着你能早日嫁人成家,如果小白不行,但愿你能考虑考虑东方夜这孩子,我瞧着他也是不错的。”
我默默瞧了眼不远处正礼数周全地同各人说着话的东方夜,淡淡点了头。
涂拾走后,布偶很是伤神,日日待在我的院子里,同我说这说那,上至神族之间的八卦趣闻,下至邻里邻居的鸡毛蒜皮,但凡只要她在这一坐,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尽数嚼给我听了。
我晓得,她这是个既能免了自己日日伤神忧心,又能免了我日日伤神忧心的两全法子。
这般过了几日,日子清净的很。
除了涂拾的事,其他的事情,我也渐渐淡忘了开去,不过一日午睡时,做了个梦,却好像梦出了些什么大事来。
小红。
当年她是在同我相识之后才认识的小白,那时她还不是太白山上的挂名弟子,也不是小白的挂名师妹。
那么后来当是发生了什么才是。
当下捻了个诀传了张字条去了太白山上。
不曾想仅仅大约半个时辰模样,一身白衣的老头便立在了我的面前。
“曾经,我在那月川之巅找到彼时正奄奄一息的栖风小子时,那姑娘已躺在他身侧了,我当时满心欢喜以为她便是我这大徒弟的意中人了,一介凡人,本就没有灵力,月川之巅的灵气有吸人魂魄的能耐,那时她的尸身都已凉透了,便将她一并着带回了山上,废了好些时力将她救了回来,却不曾想,那混小子自醒来后就未曾在意过他,人是我救的,送回去着实有些得不合算,便将她收在了山上。不过话说你这丫头,药也吃了,怎生还是这般虚弱?”
听我讲了近来的遭遇,老头不停咋舌:“世事难料啊,谁曾想你这命途竟这般多舛。待为师这便去助你那四叔一臂之力。”言罢,挥挥手招来一朵祥云,腾着走了。
我似乎摸出了些头绪。
小白最终或许是有些难言之隐的,小红姑娘也是有些怪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