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兄驮上我,带上虎嫂,四蹄腾空,飞越山林,一直逃到一处悬崖,前方无路之时,方才止步。
一人二虎围靠一颗大石,大口喘着粗气。
气息还未完全平稳,就有纷乱马蹄声遥遥传来。
虎兄跃上大石,向来处眺望,虎目满是惊恐,说:“不好,方才所救之人,现正率一大队帮手,直奔这边而来。”
我心一惊,忙问:“前方悬崖之下是深渊,咱们往哪里逃?”
大虎说:“这悬崖距对面山崖不过十尺,我二虎曾跃过多次,不必担心。只是你趴在我背上,有些危险,可得抓牢!”
我点点头,虎兄又让我爬到背上。
虎嫂后退几步,短暂助跑,扬起前爪,跃向对面悬崖,极其轻松。
虎兄紧随其后,一个箭步冲去,谁料力度不够,前爪刚搭上崖沿,一双利爪紧扣岩石。
我抱着它颈部的手,早已汗湿,它后脚一蹬,还没蹬上山崖,我手一滑,便坠入崖下深渊。
渊深万丈,此次我没有脸朝地面,而是仰身下坠。
看到虎兄纵上悬崖,崖边探出两只小小的虎脑,向下张望,我心说:“吾命休矣,还好这次不是脸先着地!”
当我闭着眼睛,等到落地的剧烈震动来临之时,出乎意料没感到疼痛。
只觉身下虽不平整,却出奇地柔软,甚至有阵阵温热气息,暖着我因惊吓而早已僵硬的腰臀。
我心说:“这次运气甚好,虽坠下万丈悬崖,却刚好落在一块厚毯之上。”
忽觉身下一阵蠕动。
“好痛!好痛!”一种奇怪的语言从我身下传来,我辨不明是何语言,但却意外地听懂了。
我才知道身下并非厚毯,而应是一活物,赶紧从上面翻身下来。
身下是一只体型巨硕的大犬,身长八尺,周身灰鬃,白眉褐目,煞是威风。
只是它倒在一堆枯败的长草堆上,全身瘫软,腹部剧喘,不住呻吟。
我想,自己刚才坠落其上,它又奄奄一息,一定是被我所砸!
我慌忙道歉:“犬兄,适才我不甚坠下悬崖,不巧砸在犬兄身上,还望海涵!犬兄哪里不适?可告知于我,我定会竭力帮犬兄医治!”
说完,带着深深歉意深施一礼
大犬闻言似是有些怔怒,挣扎一下,想从草堆之上起身,可爪下打滑,不知又扭到了哪里,竟口吐污物不止,腥臭无比。
我后退三步,以手掩鼻,满心愧疚地问:“近处是否有水源,我去取一些给犬兄漱口?”
大犬喘着粗气,良久才聚集了一些气力,奄奄一息,低低嘶鸣:“前方不远有一处草地,有开白色六瓣花朵的草药,去取一些给我服下,可镇痛!”
我立刻依照大犬所言,狂奔至那片草地,寻到开有白色六瓣小花的草药,带回大犬处。
只见大犬犬头早已耷拉在一片腥臭难闻的呕吐物中,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我认为造成大犬此状的罪魁祸首是我,我理应尽力为它医治,便强忍着扑鼻恶臭,用手扒开它的上嘴皮。
大犬口中寒光乍现,全是比我手指还要长上十分的锋利犬牙,上下紧咬。
不过人道狗牙参差不齐,此言不虚,此犬虽牙关紧闭,但齿间仍有很多漏洞。
我当即将草药碾碎成渣,找到一根细长木棍,将药渣戳进大犬牙缝里,再进一步戳入其口中。
可大犬已不能吞咽。
我又用细木棍尽量把药渣向大犬喉咙里送。
此法果然奏效,片刻大犬便睁开双目,双泪垂落,对我说:“别戳了,再戳喉咙就破了。”
我大喜,说:“幸好将你救过来了,否则我愧疚难当。”
大犬双目微合,只留一道眼缝盯着我,问:“眼前可是惜芊殿下?”
我更觉喜出望外,问:“犬兄认得我?”
它微微颔首,尽力延续残喘,道:“我年轻之时,便认得你了,你也许早已将我忘记了。”
我又抱歉答道:“我脑部坠地,失去以往记忆,因此不识得犬兄,还望恕罪。”
大犬惊讶到:“失去记忆?”
我点点头。
大犬似是力气不多,问到:“殿下与万尘尊上是否已经订婚?”
话似未完,它力气便已用尽。
我用力抚摸它的脖颈,为它顺气也无济于事。
良久,它才又喘上一口气,低低说到:“惜芊殿下不必自责,我本就寿数将近,临走前还能见殿下最后一面,是我的荣幸。殿下可由此向西行五六里,找到我族首领纳魔,它也知殿下……”
话未尽,力已竭。
我见大犬还未完全阖眼,怀有一丝希望,大呼:“犬兄,犬兄!”
大犬犬目露出一线微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曾为衔西狼王,年老体衰,流落至此,苟延残喘,今竟被殿下误认作犬,悲乎哀哉!”
说完,狼头一歪,含恨而去。
愧疚掺杂着无比悲痛,瞬间侵袭我整个身心。
我认真地用长草为这位昔日狼王遮蔽好尸身,深深一拜,无奈离去。
此时一轮红日西斜,仿佛在为我指路。
我心中默念着“纳魔”这个名字,一路向西疾步行去。
待夜幕降临,足下绵软,口干舌燥,仍未寻到一根狼毛。
半弦弯月,挂上前方不远处的林梢,眼见四野低垂,我再也迈不动一步,索性坐在地上休息。
曹彬字条上说,宇文弘诺马上追来。
我至今未见宇文弘诺身影,一定是因为偏离了山路,已深入此山深处。
四周是山间一片空旷之地,月光熹微,夜色暗沉,除了风吹草动,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清远处。
既等不到宇文弘诺,也寻不到那只叫做纳魔的狼族,我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忽然,远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不久就有绿色风灯,随着草叶浮动,四面八方,举目皆是。
我心中惊诧,没想到在此人迹罕至之处,还会有人有如此阵仗,夜行携带如此众多的清一色风灯。
啧啧称奇间,七八盏风灯已然飘至距我十几步之遥。
昏黄月光下,我方看清,这些风灯并非人手所执,而是自行飘移。
风灯每两两成双,每盏风灯,都隐约罩有白色毛皮灯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