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走出去捡起我的宫装,却被身后的十三王爷拉住。
他低声示意我不要走动,不要出声,我只得遵命。
此时,远远行来一众人,正向那亭阁而去。
为首的盛装女子好生眼熟,待他们走进,我才看清——步履铿锵,凤冠高耸,不是万皇后又是何人。
她的身后,便是高出一众人一个脑袋的宇文弘诺,他白皙俊脸上的红色伤痕,虽已经过处理,但无奈创口太大,远远望去,依旧触目惊心了。
再往后是环佩叮当的一众妃嫔与随侍,万良娣与慕容良娣似也在其中。
我与十三藏身于亭阁下的假山之后,透过假山的缝隙正好能够看到众人面孔,众人却看不到我二人。
我想他们应是寻我的,又有意出去迎接,被十三牢牢扯住衣角。
我回身看向十三,只见他一言不发,拼命对我使颜色,还是要我不要出声,也不要出去。
众人快行至亭阁台阶之时,皆驻足不前。
四合的纱幔中传出来的不明声音,令四周陡然陷入一阵落针可闻的静默,无人敢发一言。
只有宇文弘诺一个箭步冲出队列,上前捡起纱幔下被丢弃的那袭宫装。
我从假山一侧,可以窥见他的侧颜。
他长眉陡枭,眸色含冰,捧起衣裙的大手止不住微微颤抖,甚是骇人。
我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愤怒,心道也许是看到他为我准备的宫装被随意弃置于此,心生不悦。
可他也应知方才马儿受惊,我在车厢之内被摇晃磋磨良久,这衣裙定不能完好如初,宴席上也是万万不能穿的呀!
但我也懵懂恍惚,这衣裙明明是在偏殿由那里的宫女们为我换下,又为何被丢弃于此,百思不得其解。
我又认真扫视了一下众人,大家面色皆保持平静。
唯有万皇后美目之中似有亮色流转。
万良娣与慕容良娣,也都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心情不错。
一干人等,带有怒气的只有宇文弘诺一个。其他人都静立不动,盯向阁内的眼神都充满好奇,又似有所期待。
随着阁中二人动静越来越大,男子的低吼、女子的哭求越发清晰。
万皇后也随之心情大好,唇角高扬,一双美目乌亮晶莹。
宇文弘诺凤目赤红,狠狠将手中衣裙砸向地面,三步两步冲上亭阁,一把掀起面前纱幔。
众人面色顿时精彩起来,甚至有人捂住眼睛发出惊呼。
我实在忍不住好奇,挣脱十三扯着的衣角,从假山之后蹑手蹑脚绕至众人之后,好在他们注意力都在阁内之人身上,并无人注意到我的出现。
我伸长脖子,从人缝里向阁内望去。
只见适才我小憩的榻上白花花一片,刺目得紧。
一对年轻男女赤条条搂抱在一起,倾力厮磨纠缠,粗重喘息不绝于耳。
我虽不明他们具体所行之事,却仍感觉此景暧昧至极,不免面灼耳热。
只见宇文弘诺愤怒至极,上前一把拉起榻上男子。
男子寸缕未着,身形壮硕如同小山,一双虎目,愤怒惊恐地瞪向宇文弘诺。
这男子,如此眼熟,不是慕容暮风,又是何人?
而那榻上的女子,似是受了惊吓,含胸垂首,滚落地上,仓惶捡拾碎落塌边的衣物,遮挡自己**的身体。
宇文弘诺的声音低沉悲怆:“蒹蒹!你——”
我忽闻他唤我,急忙应声:“殿下!臣妾在这里!”
慌忙从众人身后,一路小跑绕行至亭阁之下。
宇文弘诺望见我,赤目转黯,跃下亭阁,一把拉住我,似是已与我分别千载,才又在此地蓦然重逢。低声颤道:“原来你在这里!”
万皇后看到我,上扬的嘴角顷刻冰封。
我急忙对宇文弘诺解释:“上午马惊,这套宫装磨破几处,在偏殿之时有人为我换了下来。不知为何又出现于此。”
慕容暮风慌忙抓起一条中裤穿上,这才抖抖索索看向众人,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你们怎么都到这里来了?”
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愕然羞怯。
众人皆不敢言,万皇后看看亭阁地上爬着的女子,又看看我,面沉如水,美目浮上怨毒狠戾。
此时慕容暮风也看到了亭阁之外的我,举起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我,惊讶大呼:“蒹蒹,你怎么又在这里?”
又转头惊恐地看向阁内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也寻到中衣穿上,此时已双膝跪地,瑟瑟发抖。
我这才看清楚那女子面容:“春——”
另一字在众目睽睽之下,硬是生生被我吞了回去。
我想起今天早上宇文弘诺唤来春烟时,她那与我一模一样的面容,宇文弘诺曾告诉我,我被劫掠的这些日子里,他悄悄找人为春烟易了容,命春烟日日藏于塌上,假扮我,以封锁我被劫掠的讯息。
早上为我更衣之时,仍旧让春烟保持着我的面容,是因为如若我身体实在欠妥,今日百花宴就冒险带她来顶替一回。
而此时,一直被深藏于太子府的春烟,为何又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与慕容暮风在一起?我着实想不通。
慕容暮风跪在万皇后身前,涨红了脸,委屈言道:“启禀皇后娘娘,适才小人于御花园宴席上饮茶,有一内侍过来唤我,说是,说是蒹蒹——不对,说是太子妃殿下,于此处等候小人,说是有事相商。小人便跟随那内侍前来,见蒹蒹双目紧闭,仰面倒于榻上。小人早就对殿下心存爱慕之意,适才不知为何,突然情难自控,才,才一时冲动,做下傻事……”
跪在地上的春烟只顾瑟瑟发抖,用哀求的目光看向我与宇文弘诺,一言不发。
万皇后怒气冲冠,目露阴狠:“太子,此处为何会有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太子妃?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众人皆惊,都瞠目结舌看看我,又望望阁中所跪女子,一阵低微骚动。
随即,万皇后又将狠毒的目光转向我,阴恻恻言道:“裴氏贵为我朝太子妃,不守妇道,不知检点,勾引外男,罪不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