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弘诺告诉我,现消息已成功散开,朝野内外均知太子殿下卷入谋逆案,被收押内廷大狱,是以他这段时日都万不能露面。
他五更前便匆匆离去,临走叮嘱我务必全力配合此事,他已采取措施保证我的安全,他不在府上的日子,一切可听从秋贵安排。
第二日晚,易容师入府,计划又临时有变。
秋贵言,如我易容成夏柳,待在明贤院,太子殿下还是不放心。
于是,最终将我易容为朱承徽贴身女婢流霜,而将流霜易容为夏柳。
因流霜出自将军府,自幼陪朱承徽习武,也有些拳脚功夫,关键时刻可以自保。
如此一来,明晚明贤院我卧房内的两个丫头皆为习武之人,届时网罗宇文烈的胜算也大一些。
秋贵言,这也是太子殿下思量再三后的打算,朱承徽乃府上武艺最为高强的女眷,将我安排于她身畔,他也安心一些。
虽说宇文弘诺已告知我,他一月以来并不在府上,然下人间所传他专宠朱承徽的风言风语,早已在府上散开,因而我对扮作朱承徽贴身女婢这一安排,还是心存芥蒂。
于是,我向秋贵建议,将我安排在慕容良娣身边,慕容良娣我起码熟悉一些,她对我一向也还算恭谨。最关键的是,慕容良娣也出自将门世家,应该也能起到保护我的作用。
秋贵一听,沉吟片刻才言:“慕容良娣无法保护娘娘安危,因良娣虽出身将门不假,但她不擅武艺,只擅厨艺。”
我无语,只得服从秋贵安排。
易容完毕,给我的衣物也早就备好,趁夜色,我被悄悄送出明贤院。
因易容颇耗费了些功夫,待我到达听雨轩,已过三更。
听雨轩内仍旧灯火通明,朱碧翘身着一袭杏黄长裙,既不张扬,亦不显黯淡,裙裾拖曳,飘然若仙,领着听雨轩一众下人,在院中迎接。
我困乏至极,让她不必拘礼,一众人等便将我引进卧房。
待进得卧房,我才发现,屋内一片翠绿。窗帘、茶具、台布、床幔……凡是可以布置成绿色之处,便没有别的颜色,看得我有些眼晕。
众人尽退,房中只剩我与朱碧翘二人。
这是我第二次见朱碧翘,由于上次在马车里的她闭目躺着,没有看真切,印象最深的是她那樱桃一样的娇小红唇。
这次见到,才感觉她最吸引人目光的,应为那一双略带羞涩的水眸,眼角微挑,再配上远山黛眉,显得一张面孔更加勾魂摄魄。
朱碧翘行礼后起身,面色微粉,不太熟练地伸出她一双纤细玉手,居然要帮我宽衣。
我一惊,问道:“你要干什么?”
朱碧翘更加羞涩,怯怯道:“奴婢,奴婢自然是伺候太子妃休息……”
“院内侍者众多,何须你亲自动手?”我诧异说完,便向外间行去。
朱碧翘慌忙扯住我衣袖,诺诺道:“这时辰不早了,外面夜色寒凉,娘娘这是要往何处去?”
我言:”我既已易容成你的婢女流霜,自然是要到外间去为你守夜。”
朱碧翘脸上一惊,道:“太子妃娘娘是主,碧翘为仆,怎可让娘娘为碧翘守夜?这寝具奴婢已经全部换为新的,房间也精心布置过,娘娘便在这塌上安寝就好了。”
我一听,内室也似乎更为安全,便没有再推让,便对她言:“如此也好,只是打扰朱承徽了,就寝我可以在里间榻上,但服侍我你可唤一个婢女来,不用劳烦承徽亲自动手了。”
朱碧翘慌忙跪地:“奴婢母妃告诉奴婢,那日若不是太子妃贤良淑德,同意纳我,殿下他是断然不会让我入府的。”
她这么一说,倒是勾起我那日的回忆,遂惊愕道:“你替殿下挡了一剑,纳你入府,难道不是殿下所愿么?”
朱碧翘面露尬色,低声道:“人世间总有百媚千娇,而太子殿下独爱太子妃一人,天下人尽知。奴婢未进府之前,太子府上启太子妃下至奉仪,二十有一,五年多来,太子殿下对娘娘自始不渝,其他女人连碰都未碰过,又怎会因只在鹊桥见我一面,便同意让我进府?”
朱碧翘正值豆蔻之年,脸上稚气未脱,讲起话来一双水眸更显清澈晶亮,让我没来由地就生出几分好感。
她接着道:“那日奴婢重伤昏迷,殿下不知奴婢身份,便勉强将奴婢留在府内,后得知奴婢身份,便传信于奴婢父母,命他们将奴婢接回。谁知我父母却有意将我留在府上。是以奴婢母亲才去求的娘娘。”
我当即忆起那日滕氏来找我时的情景,细细思量,原是我错怪了宇文洪诺,倘若他真心想纳她,我又能奈何。
朱碧翘语气满是羞涩,道:“奴婢的母亲告知奴婢,太子妃之恩,纵是奴婢当牛做马也不能报答于万一,所以,还请娘娘不要嫌弃,就让奴婢服侍娘娘吧!”
说着,她起身又来帮我宽衣,并将我扶至榻上。
坐在她的雕花朱漆贴金床榻上,我便又想起一事,迟疑了一下,便开口问她:“听说,你这里曾摇坏一只拔步床?”
朱碧翘一闻,面色骤变,急忙又跪了下来。
我纳罕她为何又下跪,不以为意问:“摇坏就摇坏吧,太子府莫非还在乎区区一张拔步床?莫说摇坏一张,就是十张、二十张也不在话下,为何如此紧张?”
朱碧翘脸色更加难看,跪地不起道:“奴婢有罪,奴婢有罪,还望娘娘宽恕。”
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为何总爱下跪,便好言劝她:“起来说话,不要紧张,这次你又何罪之有?”
朱碧翘并不起身,道:“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奴婢嫁入府上之前,奴婢母亲再三嘱我,一月之内,必须侍寝,否则就要与奴婢断绝母女关系!”
“哦?侍寝我知,便是服侍殿下就寝。这摇床又与侍寝,有何干系?我便是不明白了。”
朱碧翘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居然憋成了猪肝色,大气不敢出一口,更不敢抬头看我。
我叹了一口气,下榻将她扶起,又将她扶至我的身畔,好言好语地对她说道:“我是真的不明白,你母亲明明命你侍寝,你摇床却又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