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意被吴止帆抱回房间里的时候，人已经半昏睡了过去，吴止帆这次做的太狠了，她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痕。吴止帆看着她半睁开的眼睛，眼角是一片褪不去的潮红。林思意面皮薄，曾经还特别爱哭，一点儿小事都能让她悲伤的情感办法，哭的梨花带雨。廿十三为此还调侃过她，说她面上冷静，实际也是个伤春悲秋的主儿，颇有低配版林妹妹的样子。不过，那都是以前了，现在的林思意很少哭，更厌恶自己哭，那是因为和颜齐相处的时候大多数眼泪都用来做博取同情的利器，后来被颜齐甩开，她痛心之余回头审视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的表现，曾经欢愉时引以为傲地能让颜齐为她心动的资本，也变成了她对自己的厌弃。她觉得自己太下作了，爱情让她面目可憎，清醒的时候她总觉得，当初的自己太疯狂了，这种疯狂让她害怕。她很确定这种疯狂在下一次飞蛾扑火般爱上某个可望不可及的人时还会出来，甚至愈演愈烈，所以她一直克制着，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够掌握好自己的定力，容易为情所迷，为爱冲动，所以，她让自己不轻易动心，也不给别人机会。

可她却屡次在吴止帆面前掉眼泪。她已经筋疲力尽，曾以为自己的一腔热情到颜齐那里已是燃到了尽头，日后再遇他人，也不再有当初那份奋不顾身，可到了吴止帆这儿，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确是冷静了，可冷的百爪挠心，心时不时地就要躁动起来，提醒自己曾经的样子。

她喜欢吴止帆吗？是喜欢的，她想。尽管拒绝颜齐的求和并不是因为喜欢吴止帆，但心下了然不可言说的是，吴止帆是她的退路。如果没有吴止帆，如果吴止帆不是对她这么死心塌地，让她偶然窥探到了当初自己在颜齐跟前的影子，或许她都不会把那照片扔的那么决绝，是因为有了被人爱着的底气。她拒绝颜齐，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怕了。从前她不相信这时间真有交托不出真感情的人，她以为颜齐不够喜欢她只是因为她还不足够得到那样的喜欢，她做了很多努力，甚至努力地去接受自己永远无法被喜欢的这件事情。

颜齐的离去是注定的事情，她一早便能预料到这样的结局，她不是不能接受，她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洒脱的人。当初一边安慰自己甘心以一个不明不白的**身份留在颜齐身边也有这个原因，她想，如果颜齐就是不会喜欢上一个人呢？人会真挚地，义无反顾甚至毫无缘由不求回报地爱上另外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颜齐做不到，这很正常，她自己都做不到，所以才会一边沉沦一边清醒，一边付出一边算计。

这些都没什么，让她肝肠寸断的只是，她看到了后来颜齐对陈欣悦有多好。她才明白，颜齐不是不能喜欢上一个人，他只是不能喜欢上她。

这叫她无法接受，甚至一度摧毁了她的原本就分崩离析支离破碎的自信心，也撕裂了她对人的一腔热情，让她从今往后，都不再有对人掏心掏肺的勇气。

这是上一段感情给她留下的后遗症，她早就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相信追求者对她的爱意，她不再相信别人了，从前那么容易就接纳他人的林思意，只要别人对她好她就加倍对人好的林思意。不相信别人了，往后都只有以物换物的算计和虚与委蛇，真心，再也没有了。

所以吴止帆允诺她真心，她动心了。这一点儿都不奇怪，这是她最后给自己的一次机会。有的时候她很茫然，心想天大地大，这世界却没有一个能让她心驰神往的理由。

此时她抱着吴止帆，觉得沉甸甸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归属感。是归属感，不是安全感，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吴止帆见怀里的人虽然神态涣散，却没有半点儿休息的意思。

“你现在笑得有点儿神经质，你知道吗？”他拨开林思意被汗浸透的鬓发，温柔地问道。

“知道的。”林思意声音沙哑地说，方才激烈时吴止帆没有轻易放过她，反而更加放肆地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让她发出克制不住的呜咽，到最后筋疲力尽了，嗓子也哑了，吴止帆都不肯退出来，一直留在她体内，没有半点儿停战的苗头，直到把她弄的人都快昏睡了过去，他才不舍地抽身出来，自己随意动了两下，抓了一把纸巾摁住。

“你故意的吧？”林思意抓住吴止帆撩动自己头发的手。

“对啊。”吴止帆笑着说：“太着急了，我没有准备东西，又不舍得你再吃药。”

“假的。”林思意笑着说，吴止帆反握住她的手，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的确，今夜的事情他就是故意的，几次情动他都压制着自己没有缴械投降，除了准备得不充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和林思意的第一次，他见着林思意哭了。

虽然她们现在暂时和好了，但缓冲的时间一旦过去，吴止帆很难不明白林思意当时为何而哭，这是林思意的心病，而他爱着林思意，自然也成了他的心病。

可他没有法子，他不能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和林思意说道，这不是能够得出结果的事情，两人又刚刚开始，说这些只会把裂痕摆到明面上来。他从来不是愿意与人假意周旋的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不把不爽的情绪带过夜，可是面对林思意，他发现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他都只能佯装不知。

真是可笑，本还是亲密无间的恋人，却要靠彼此遮掩才能得到短暂甜蜜的光景。

吴止帆突然就想到了上课的时候老师讲过的薛定谔的猫，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你知道你现在笑得很勉强吗？”林思意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那双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心里升起一股愧疚，还有一丝侥幸。侥幸的是，她赌对了。吴止帆不舍得放弃她，心病不除，她俩在一起谁都不会真的好过，但吴止帆选择了不好过的那条路，也要和她走下去，哪怕明知任重道远，道阻且长，吴止帆不提放下，只说爱她。

“知道的。”吴止帆笑着说，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只是有些狰狞，掺杂着几分共同沉沦的意味。

“思意。”他抬头亲吻着林思意红潮不退的眼角，他有些惊讶怎么过了这么久这片薄红还没有平复的趋势，但他爱极了这样的林思意，诱惑极了。这点林思意也清楚，从前颜齐就特别受不住她这副模样，她早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最吸引人，这副样子，她乐于被吴止帆看到。

“怎么这么久，脸还是这么红？”吴止帆手抚摸着她的眼角，带着有些恶意调笑的口吻。

“以前太爱哭了，到后来，只要一流泪，就不容易平复。”林思意实话实说。

“现在也爱哭。”吴止帆想着刚刚在沙发上林思意眼角含泪哽咽着声音抓着他的手腕求他停下的可怜模样，只觉得下腹一紧，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角，声音低低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蛊惑人心的力量。

吴止帆在床上是很迷人的，这是林思意上次从咖啡书吧从来被粗暴地抵在墙上亲吻时就知道的事情。前几次是吴止帆没有经验，对于林思意的行动始料未及，只能充当被引导的角色，如今却是食髓知味的狼崽，每一次出手都是志在必得的气势。

“你不是就爱看我哭么？”林思意问道。

“这话…思意对他人说过吗？”吴止帆定定地看着她，问出口的时候便已猜到了答案。思意不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子，她甚至没有一点儿女孩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散发成熟魅惑的魅力，当然女孩的样子她不是没有，只要她想，她能变成任何一种模样。但是如果可以，吴止帆希望外人永远都只能看到林思意清冷的那副样子，至于其他的，心机算计，娇嗔柔媚，虚伪尖刻叫人又爱又恨的样子，他全都想独占。

林思意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原本笃定了吴止帆会让这些他所介意的过往含糊过去，她顿了顿，说：“嗯。”

“嗯是什么意思？”吴止帆开了个头，就再也收不住追根究底的心思，他原本也想含糊过去，可冲动赢了理智。

“就是对他人也说过的意思。”林思意眼神在两人交缠地手掌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定定地直视着吴止帆。

“思意答应了只跟我**，还作数吗？”吴止帆俯下身，唇轻轻磨蹭着林思意的唇瓣。

“嗯。”林思意被蹭的痒痒，只在唇瓣交错的间隙发出声音。

“你再嗯一个试试？”吴止帆轻笑着，捏了捏林思意的脸颊。

林思意看出了他笑容里威胁的意味，她是意识混沌的时候被吴止帆抱到床上的，此刻人还是不着片缕的被圈在吴止帆的怀里。两人的距离贴的很近，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腰腹正被一个硬热的东西顶着。

稍事休息了一会儿，腰酸背痛的感觉全都复苏了，密密麻麻地涌入了她的身体里。此时吴止帆要真再做些什么，她只有叫苦不迭的份，想到刚刚两人的疯狂，她略有心悸。只好连忙讨好地说：“错了。”

“哪错了？”吴止帆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林思意别开了脸。

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了，真是奇怪的人，有的时候明明那么热情大胆向捕猎一样诱惑着对方，可转头又是一副娇羞状，让人觉得莫名生出自己有些禽兽的歉疚。

“思意。”吴止帆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

“嗯？”林思意习惯性地询问。

“嗯？”吴止帆顺着她的话加重了语气。

林思意连忙想要改口，吴止帆扣住她的手腕压到头顶，笑着说：“晚了。”

……

“你故意的！”许久之后房间里的咯吱嘎吱的声音才缓下来，接着传来一声笑骂，似是气急，更有娇嗔的意味。

“嗯。”吴止帆吻着林思意眼角又淌下的泪，说：“我就是故意的，所以以后你的眼泪只能为我流，而且只能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