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丛狼藉惜星浅,萦隅晦色暗悄寒
衫章裤纹荆做笔,踩足逡巡无西东
浓重的呼吸声,持着一份野性的倔强,浇散着子夜里,鬼魅,又凄清的压抑
“啪”
一截曳地的长枝,被申屠厷操银斧应声斫开,三两步间,勉力挨身擦过灌木交错的茬丛。而缀之在后的肖逸,此刻却早已疲惫至极,真可谓已是目眩神痴,唇齿干焦,筋骨之间,绵软得如稀泥般碎塑,将关乎老态龙钟,行将朽木的肢体语言,已然发挥到了无与伦比的贴恰
“你,你干脆就让我死这吧,我,我实在走不动了”
“那好,那便歇会再走”
申屠厷在这一霎时的气场,令肖逸有些敏感的察觉到,就仿佛他是在早盼着自己熬不住,先张口说话的一般
两人锭沉荒草,背紧背,着实“噗嗤”了好一会,才脑勺顶脑勺的卯正了些精神
“喂,我说大哥,这一路只管折灌裁棘的漫走,凭的可是什么手段?”
申屠厷轻嗽了几下,苍白如纸的脸上,显出一晕病态的嫣红:“手段是有的,不过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凡走惯江湖的人,都晓得我申屠氏的血宗一脉,天生就有一对魅影暗瞳”
“暗瞳?”
岂料得此际肖逸言语尚在唇间轻吐,申屠厷双掌却以自拍地身起,扭胯间,大膀子早箍颈勒脖,将其惊诧愣球的面庞,拉到了与之顙首,几可贴肤之近
“如何?”
此时四目相对,眼睫互触,“如何”二字,饱含的“口气与飞沫”,显把肖逸先熏上了个半死。
忍着肚里的翻江倒海,细细把对方瞳仁子来觑过。只见在其“正瞳”之侧,果然隐着一个米粒大小的“黑点”
“精致小巧,炯然有威,果然是暗瞳中的极品”
“哼”
申屠厷一把推开肖逸道:“少放屁,真正厉害的是九花瞳,本鹞连颗花都没有,何来极品一说?”
“额,小弟的意思其实是说,是无花中的极品”
“哦对了,但不知这暗瞳可是如何发挥作用的?”
“要说作用,其实简单,只要催动内力敷于暗瞳之央,便可立时瞧清贼人所发之内力的颜色”
“内力也有颜色?”
“当然有颜色,不同的人,即便是修炼一样的功法,其内力颜色也会有所差异”
“比方说现下要追踪的这个贼人,其轻功虽然厉害,但只要是他功到之处,同样也会有痕迹留下”
申屠厷说着话,忽然扯下身旁的一片柳叶状的杂草道:“这片叶子上残留着玉白色的内力残余,若按其消散的情形来看,贼人距离我们,以他的轻功脚力前进,至少还要三个时辰,才能赶上他”
“以他的轻功脚力计算要三个时辰,那若按我们现下的脚力了?”
“三天”
“三天?那还追什么?真等到了三天后,人家怕是早以飞到爪哇国去了”
“爪哇国?哇。。。”
申屠厷欻然之下,蓦地一口鲜血喷出,洒了肖逸胸口一片
“大哥!”
看着软软倒下去的申屠厷,肖逸上前一绰其背,想将他揽腰接住。岂知身体乏累无根不说,对方身躯健硕沉重,却又怎倚得了他那无甚膂力之肘弯耶?
这样的,便于情理之中,两人当下便你抱着我,我搂着你,斜刺里的从旁处一个未成注意到的险坡处,一滚而下,立时间,衣料豁破的“滋啦”声,肌肤刈口的痛嚎声,此起彼伏,你来我往,悸动山霄
“砰”
一声闷响之后,被跌转得七荤素的肖逸,终于撞在一段朽死的枯木上,龇牙咧嘴的定准了身形
“哎。。。呦”
揉着额角上多是要冒包的痛处,肖逸瞥眼来探申屠厷时,却见其单裹着条裤衩,上半身片缕无寻,背负铁剑,两眼睁张,嘴角糊血,眼仁子凝得动也不动
“死。。。死了?”
肖逸惊悚的踉跄手脚,慌忙够到其近侧,右手食中二指一并,就往他鼻下贴去
“干什么?”
“啊!”
肖逸被对方忽然的出声,显些一下没把魂给吓丢了
“怎么,你以为本鹞会这么轻易的死去吗?”
“不。。。不是。。。,只是大哥你突然吐血,小弟我感到十分担心”
“唉,也不知那寒姑子到底是何人!为了抵御她在我体内种下的寒毒,如今内力总算消糜殆尽,却怕是再无法对那虏人的好手追踪下去了”
“既然无法追踪,那么我们现在就先出了这个林子再说吧”
“也好,方才滚下来时,我注意到那边有野生的黄精,先挖些过来烤了充饥吧”
。。。。。。
“你个伢子,大家都是男人,袒胸露乳,又有什么不便?”
肖逸将用藤条野草胡乱编就的一团蔽体叶衣,贴身一罩,前后观瞻了几眼,才满意的蹲下来,接过申屠厷递来的烤黄精,嚼得满嘴香道:“这样一个荒僻所在,有谁还会在乎这个。小弟不过就是觉得有这样一件东西挂在身上,多少也能阻挡一下刺藤荆棘的“威胁”,我可是真被划怕了”
申屠厷听完,显得小气道:“你这伢子,也没见你替大哥我也来上一件”
肖逸听得好笑道:“小弟做这东西也是第一次,本来是应该先替大哥做的,只是怕做得不够好,所以这件只是积累经验,等吃完黄精,我就来给大哥你做件更好的,方便明天赶路”
。。。。。。
“大哥,你能确定就是这个方向吗?我怎么觉得越走,这林子好像反而越密了”
“你跟着就是,本鹞走南闯北,什么风浪没见过,区区一个破林子,能困得住你我?”
十天后
“大哥,这样不是办法,对了,年轮,年轮可以辨出南北,要不先找颗大树劈了再说”
“本鹞内力尽失,劈,劈不动了,你,你来”
“我,我也劈不动了”
。。。。。。
二十天后
“伢子,你看那前面是不是有烟”
肖逸拐着一根树枝,清风拂过他滋着原始气息的鬓角,显出一缕难以名状的悲怆
“啊,不错,是烟,大哥,只要我们向着那个方向走,应该再有四五天,咋们就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