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交戈催云变,霞霭苍茫了无痕。惊露残风终去远,琼霄何处不照人。
“虞霁!”
滋草深长,枝灌交错的簇丛间,沉重而深沉的喘息声,起伏着申屠厷汗气氤氲的胸膛。
圆目睁张的脸上,内心情感如血脉般的涌动,布鼓着眼球上的狰狞筋脉。
这似乎是一种疼的连眼泪也退缩的悲伤。
四周依旧是地狱一般的场景。
身处地狱,却仍有这样一个女子,坚守心中的爱意,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守护着自己所爱的人,说实话,在此一刻,肖逸看着那不远处倒在地上任由长鞭笞挞,却一动不动的虞霁,心中真的爆发出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
“等等!”
眼见申屠厷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搏命,肖逸一把将他挈住,指了指左前方不远处道:“看见没有,那里歇着好马,要救人,得驾上马才有胜算。”
申屠厷紧着铁拳向马的方向看了两眼,又转头看了看虞霁的方向,铅步深沉间,跟在了肖逸身后默然潜进。
两人压抑着心中救人的迫切,须臾间,以近至一射之地。
拾起旁边一具步卒尸体的佩刀,干净利落的斩断申屠厷身上的脚镣和手铐,两人当下拔足起速,飞也似的向马处奔去。
一白一黄两匹高头健马,自然是自己偏隅在“战场”错枝掩映一侧低头吃草摩挲。
白马是楚离的坐骑,名曰“步矗”,黄马则是楚离身旁两黑衣卫所驾辔的其中一匹。皆为“天上地下”的战局所迫,为主人所“暂弃”。
至于另外一匹黄马,却早以为鹰隼所害,倒毙于尘土。
恰在这时,两护着楚离的黑衣卫已然衍生出退却之意。
边战边向此移步的三人,转头间,欻见此等奔跑夺马之举,惊诧之下,气得楚离敛袖肃身,高声喝道:“贱民,辄敢动我神驹!”
碍于为游鸱弟子所缠的黑衣卫,义愤填膺,无可奈何,竟是眼睁睁瞧着肖逸与申屠厷二人,一前一后的跨到了马背上。
“贱民二字实在有伤自尊,骑于白马背上拍马飒奔的肖逸眉眼一弯,故意叫嚣道:诶呀,真是难得的好马呀!不过等过了此地,老子就把他宰来下酒,哈哈哈!”
“尔敢!”
向着对方的背影,楚离似乎整个身体都抖动了起来。
没有去顾及脑后楚离的愤慨,视线内,一个娇小明丽的身影,腾挪辗转,来去如风,正与莫非明和七八游鸱弟子四合游走,险身恶斗。
原来吕宁儿见虞霁酷惨,与莫非明拳脚相接之时,亦抽身过来缠住了那七八个绰鞭的游鸱弟子。
肖逸虽然不通武艺,但亦能瞧出吕宁儿支撑不了多久。
耳畔马蹄踏地声如雷霆疾骤,那是申屠厷驾马从他身边掠过。
“虞霁!”
一声沙哑低沉的呼唤,让本来在地上,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的虞霁身体轻轻一颤。
她伏在地上,背上密布的猩红伤口,在晨风下,散着令人心悸的水雾。
她慢慢的转过脸来,望见那个骑在马背上,髯发须张的男子,一抹柔情似乎荡开了一切的痛楚,甜蜜的笑容,和着鬓发上流淌的血珠,显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凄美。
申屠厷胸下一阵刺痛,手中辔绳一挽,就要驻马落地去救起虞霁。
“找死!”
显然有游鸱弟子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当下打出一记横鞭径往申屠厷面部扫来。
看着这鞭子在瞳孔视线中,越放越来,申屠厷胸中猛的爆发出无法抑制的戾气。在此一刹那,那道鞭影,仿佛成了一道道血肉模糊的“肉痕”,在他心里“扭曲”。
“死!”
申屠厷忽然大吼一声,赤着双眸,双手蓦地向上一探,任那鞭力贯得指掌溅血飚飞的同时,紧紧扣住鞭身向侧一拽,那执鞭的游鸱弟子当下给他拉翻在半空,重重一下跌在了他的身前。
那弟子尚来不及翻滚几下,就给申屠厷一马蹄踏得胸骨凹陷而毙。
旁边肖逸看得眉头一皱,那些游鸱弟子固然该死,但申屠厷杀人之后,扔下手里长鞭时,目中自然闪过的那一丝快感,却实在让人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而见到申屠厷杀人的虞霁,此刻却也“嘿”的一声,双手拍地,爆发出身体中“蓄”着的最后一丝能量,高高跃起,稳稳的落在了申屠厷的马背之后。
肖逸双腿一夹马腹,就要随其后逃奔。
早注意着这边情况的吕宁儿双眼咕噜噜一转,更只在速步快追之间,抟身一纵,亦即矫健的俏落于肖逸身后,右手环住其腰身道:“瓯起,还不快走!”
肖逸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当下“呀”的一声,在一片鹰隼瞭唳的追捕声中,顷刻冥失在了尘烟滚滚的视线之外。
两骑一前一后,从官道旁的岔道口循北而下,一路骏风疾驰,稍不停歇间,堪近亭午时分,以趋至一城楼之前。
城楼墙围不过二丈来高,楣垣之上,墨底青胎的书着“雷山南门”几个正楷大字。
此时肖逸与吕宁儿都已落下马来。肖逸牵着马,与申屠厷连肩而行,虞霁则匍匐在马背上。
吕宁儿走在最前面,蹦蹦跳跳的,将着手里一块月色的腰牌,只在那按着腰刀,气势如虎的守城班头眼前一幌,立时便让对方收威敛气,肃然恭敬的弯身立在了一边。
几人进了县城门,稍一打听,知道坐落在县署旁边的,便是城内最好的客栈。
为什么是最好?当然是因为这里最安全。
毕竟“牂牁郡”地域多为山丘绿林之地,往来行商但要求个安稳之所时,自然是没有比在公衙旁更稳妥的了。
一来可以多结交一些当地的公人做保,二来也可多少探听些附近路远的“秘闻”,总来是为了买卖安全,多顾些“门道”。
当然了,这天下任何地方,都是没有免费的好处可拿的。衙门无形中给了方便,那么客栈里的一应相关,自然就该有别于其他的地方了。
没有去为了高出四倍房价的价格而去讨价还价,吕宁儿直接仍出一锭十两的足纹银后,掌柜的便喜笑颜开的替着开了四间上好的宿房。
毕竟为了虞霁的伤势,暂时借助一下公衙的庇护,至少也可牵制一下或许追奔而来的游鸱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