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洪寿暗暗施展天眼通查探九头虫深浅的同时,九头虫也正上下打量着白洪寿。
真身本相天生九个头颅、十只眼睛的他视力非比寻常,似乎是身怀某种专克十方迷踪阵的天生神通,哪怕他此时身在迷雾遮眼的大阵中,而且与白洪寿相距百步不止,却轻易就锁定了迷雾深处的白洪寿,甚至还清楚地感知到白洪寿的身上没有丝毫法力波动。
但他毕竟不是初次下山的赵灵韵或养尊处优的绿衣之流,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还如俗世侠客那般抱拳道:“在下与那龟天鹤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还请上仙行个方便。”
白洪寿不假思索地道:“请便。”
言罢,都不等九头虫反应过来,他已暗暗施展缩地成寸之术后退到迷雾更深处。
龟天鹤既然有脸当着他的面装缩头乌龟,他又岂会客气?
“……”
九头虫万没料到白洪寿如此干脆,不禁怔了一下,随后将视线移向缩进龟壳里的龟天鹤,大叫出声的同时已扑了上去,高举过头的月牙铲狠狠劈在龟壳上,顿时火花四溅,地面也隐隐晃动。
只是,那龟壳竟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龟孙子,爷爷烧死你!”
九头虫破口大骂,随即又喷出冷焰鬼火焚烧龟壳,他的冷焰鬼火比绿衣施展的厉害了千倍都不止,可落在龟壳之上依旧毫无痕迹,仿佛那根本就是一块不惧火烧的顽石。
九头虫更怒,紧接着又使出冰冻之术,却还是拿躲进龟壳里的龟天鹤无可奈何,于是他只得苦着脸朝白洪寿的方向抱拳道:“恳请上仙助在下一臂之力,上仙若能帮在下杀了这只老乌龟,在下愿当牛做马报答上仙。”
隐于迷雾深处的白洪寿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当即不假思索地道:“我作壁上观已是给足了阁下面子,阁下既然拿龟天鹤没办法,还是速速离开吧!”
他轻易不愿沾染因果,最好的选择当然是两不相帮,言罢已经以意念控制九头虫身后的层层迷雾左右散开,须臾之间显出一条出阵的小径。
“既如此……在下告辞了,上仙保重。”
看向身后左右分开的迷雾,九头虫稍稍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
然而,始终施展天眼通凝神戒备的白洪寿分明看到九头虫转身而去的只是掩人耳目的分身,他的真身则施展隐身类的法术飞快绕到了白洪寿身后,并显化出凶煞的九头本相。
体型高大,似直立的鳄鱼,又似长了鱼鳞的怪鸟,四肢健硕,两脚尖利如钩,九头摇摆好似爪鱼,而且速度快若闪电,几乎是刹那之间已张口将白洪寿咬住。
他一口咬住白洪寿的脑袋,一口咬住白洪寿的下身,一口咬住白洪寿的腰腹,齐齐用力,好似五马分尸那般轻易就将白洪寿撕成了几块。
“那厮竟也精通大衍分身术?”
眼看着被分尸的白洪寿非但没有鲜血四溅,被撕碎的肉身也如被戳破的泡沫那般转瞬间消失无踪,九头虫反应过来不对,几乎是下意识后退,却就在这时,迷雾深处突然飞出一道宝光,刹那之间已将九头虫周身捆得严严实实。
“缚妖索!”
九头虫骇然变色,惊叫出声的同时忙要以蛮力挣扎,也是同一时间,原本趴在地上纹丝不动的龟壳朝着他的脑门怒砸而来,他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砸晕在地。
随后,龟天鹤变回人身,袖中应念飞出一口寒光闪闪的飞剑。
真身始终隐于迷雾深处的白洪寿见龟天鹤意欲杀了九头虫,忙显出身形道:“丞相且慢!”
言罢,他虚手一招,与他意念相通的缚妖索已将九头虫带进他的袖中。
白洪寿看得清楚明白,龟天鹤并非不敌九头虫,而是不敢对九头虫下手,换言之,九头虫的背景只怕非同小可。
稍稍盘算过后,白洪寿当即对龟天鹤道:“丞相,九头怪物既已被擒,你又何必狠下杀手?”
龟天鹤痛心疾首地道:“老朽若不杀他,他便要杀老朽了。”
“既如此,你先前为何不出手?”
白洪寿皱眉道:“凭丞相的无上道行,想要杀一个神通二变的小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先前你说是被他偷袭才身受重伤的,我信你,但你方才察觉到他追来为何又要当缩头乌龟?你莫非是害怕得罪他背后势力,所以想借我之刀杀他性命?”
龟天鹤一脸焦急地解释道:“国师误会了,老朽并非想要借你之手杀那孽障,实在是老朽先前受了重伤,几乎命在旦夕,根本使不出丝毫法力,服食了国师的救命丹药之后,老朽这才渐渐勉强恢复,是以要杀他泄恨。”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身在国师布置的十方迷踪阵中,老朽纵然杀了他也不怕惹祸上身。”
“哦?”
白洪寿的眉头皱得更深,道:“如此说来,你果然知道那九头怪物背景不凡?”
“这……”
微微迟疑了一下,不小心说漏嘴的龟天鹤索性以传音之术对白洪寿道:“国师,实不相瞒,这九头怪物虽无背景来历,但老朽精通推演之术,据老朽推算,这孽畜该按天意去往西海龙宫搅黄玉龙三太子和万圣公主的婚姻,老朽若半道上将他杀了,恐怕会惹怒天神。”
“天意?这不就是我前世看过的某剧版《西游的剧情?”
一念及此,白洪寿又忍不住想:“若龟天鹤没有骗我,九头虫此去西海龙宫势必与万圣公主在大婚之日偷情,然后被玉龙三太子敖烈捉奸在床,敖烈一怒之下摔碎玉帝送的新婚贺礼,最终触犯天条,被吊在空中鞭打……”
见白洪寿不言语,龟天鹤又道:“国师,老朽自东海而来,一路上百般忍让、千般躲避,但那九头怪物一而再再而三袭击老朽,几乎将老朽打死,实在可恨!此时我们身在十方迷踪阵中,无惧天庭耳目,不怕天神推演,将那九头怪物杀了岂不痛快?若国师能成全老朽,老朽必承此情,他日有机会定当报答。”
说着,龟天鹤更是揖首躬身施礼。
“这老东西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白洪寿左右不相信龟天鹤,稍稍迟疑了一下索性搪塞道:“丞相,那九头怪物既已被擒,要杀要剐又何必急于一时?西海龙宫的喜宴在即,我们还是先去赴宴吧,若是误了时辰,谁也吃罪不起。”
“如此……也罢。”
龟天鹤牵强一笑,收回了飞剑。
白洪寿未免龟天鹤继续纠缠,索性借故先行一步,御空远远甩开龟天鹤之后他便寻了处隐蔽的山洞施展太上感应诀重新推演铁扇公主所在方位。
与此同时,他化出一道分身去见紫金红葫芦里的九头虫。
犹自被缚妖索五花大绑的九头虫陡见白洪寿,挣扎得更加厉害,并恶狠狠地道:“好你个贼子,明里上两不相帮,到头来却把你爷爷捆了。”
虽然生而为妖的九头虫肉身强大,但白洪寿丝毫不担心他能挣断缚妖索,因为他这根缚妖索并非无道子炼制的那根冒牌货,而是以诸般天材地宝用不工炉炼制出来的下品仙器,真正意义上的缚妖索,专克地仙以下修为的妖族炼气士。
九头虫越是挣扎,缚妖索就捆得越紧。
渐觉肉身都要被缚妖索勒断之后,九头虫终于知道厉害,心不甘情不愿地暂停挣扎。
白洪寿看在眼里,这才冷笑道:“先前我分明已经放你离开,是你非要偷袭我在先,我拿你不是理所应当?”
不待怒目瞪圆的九头虫反驳,白洪寿又道:“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我一意保你性命,你只怕早被那龟丞相杀了。”
“凭他?”
九头虫嗤之以鼻地道:“那乱点鸳鸯谱的龟孙子根本就是一只缩头乌龟,你道他身上那些伤哪来的?就是被你爷爷我揍的……”
不等九头虫把话说完,白洪寿用比他更不屑的语气道:“龟丞相少说也是元神境修为的地仙,你不过神通二变的元仙,若非他故意让着你,你以为你真伤得了他?”
“这……”
九头虫顿时就被问住了,他如何不知龟天鹤乃是地仙修为?先前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只想着泄恨,根本就不顾其他,此时经白洪寿提醒,他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忍不住问白洪寿:“那龟孙子的修为既然远在我之上,我偷袭他时他为何不还手?”
白洪寿不答反问:“我且问你,你打过龟天鹤之后有何打算,莫不是想去西海龙宫抢亲?”
“是又如何?”
九头虫也不藏着掖着,愤愤地道:“万圣公主本是我的意中人,我与她早已私定终身!那玉帝老儿却非要将万圣公主赐婚给玉龙三太子,我就是要赶在他们大婚之日当天抢回万圣公主!”
听了九头虫的一番话,白洪寿忍不住暗道:“玉帝赐婚可不就是天意?看来龟丞相没有骗我。他借着十方迷踪阵的掩盖,想杀了九头虫泄恨,但我却不能如他所愿,否则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我也难逃扰乱天意之责。”
一念及此,白洪寿便又对九头虫道:“若我放了你,你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