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虽在南海叱咤多年，却依旧不是郁垒的对手，血珠进入他身体的那一瞬间，他和郁垒之间仿佛产生了什么联系，心脏像是要炸开。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脸色苍白瞪向郁垒，汗水从他的额角滑下，滴落在地绽开一朵水花。

郁垒一脚踩上水花，俯身看着脸色煞白的鲲鹏，血红的双眸中浮现一丝残忍：“我怎么知道你究竟会不会背叛我？我如今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了，你以为想知道我的计划，有这么容易？”

他的眼睛像是比那血红的珠子还要可怖，直直的看进了鲲鹏的心坎里。

鲲鹏身躯微颤，踉跄着站好，挺起脊梁，浓墨重彩的眉眼被汗水浸染，变得更加清晰。

他缓缓勾了勾唇，眸中不加掩饰的嘲讽让他锋芒尽现：“原来你也会怕。”

郁垒不恼，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冰冷的眼睛如同打量着一具尸体，没有任何的感情。

“与虎谋皮，你当真是狂妄无知！”

飞扬的黑袍在他身后展开为翼，在冷风中瑟瑟发抖，郁垒一脚踏进深渊，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噗通！”

鲲鹏支撑不住，单腿跪在了地上，豆大的汗水止不住般留下。

他的身体里仿佛有千万只虫蚁啃噬，要将他侵蚀殆尽，额上青筋绷紧，眼角微微抽动。

踉跄缓慢的身影离开崖顶，黑色的身影看上去有些萧索，像是孤身前往战场的将军，不达目的便战死沙场。

……

阿无坐在官案前，听着下方的判官将查到的消息系数道来，紧接着皱了皱眉，将勾魂笔转了个圈：“就是说人间没什么动静？”

“是，”判官眉头微蹙，像是也在奇怪，“当时鬼差明明查到了郁垒的踪迹，可是转瞬即逝，查到现在，竟一点动静都没了。”倒像是故意躲了起来不让人找到。

后半句话判官没有说话口，说出来也是自找烦恼。

勾魂笔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在纤细的手指间轮转，阿无心识微动，案上的生死簿哗哗作响，飞快的翻动着，吹动着她垂在耳边的长发。

忽然，阿无眼皮微动，勾魂笔停在了手指间，生死簿也安静了下来。

“恶鬼的数量倒是减少了不少。”阿无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口气，恶鬼少了倒是让地府少了些麻烦，可是一想到这些恶鬼很可能去了哪里，她便有些头痛。

判官看着阿无眼角涌动的烦躁，有些无可奈何，谁叫郁垒太过狡猾，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自己却躲了起来。

他上前，走到官案前，帮阿无整理恶鬼的数量，没有注意到袖中一闪而过的微光。

倒是让阿无瞧了个一清二楚，她眸光微动，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便收回了目光。

那不是地府的信，没有一丝鬼气，看上去倒像是天界的信，隐约间有些熟悉的气息。

她蹙眉仔细回想着那道淡蓝色的水波，接着脑海中灵光乍现，水神龙沧？若她猜得不错，便是他了。

阿无抬眸看着判官忙碌的动作，抬手拿起勾魂笔在生死簿上写了几个字，胳膊恰好搭在判官的手腕。

判官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勾魂笔的笔尖，她十分坦然的从判官衣袖中顺走了那封信，紧接着将勾魂笔放入了判官手中，淡声吩咐道：“查清楚数量之后，叫罚恶司看看对不对得上，实在不行让商清越和秋玉一起过去看看。”

她怕商清越一介凡人受到其他鬼差的冷眼，便叫秋玉跟在他身边，好歹秋玉也是她身边的人，自然不会有人敢对商清越无礼。

阿无潇洒起身，将信握在手中转进了后殿。

她张开手掌，散发着水波的信悬在掌心，淡淡的水珠在信的周遭飘动，像是在守护着这封信。

她驱动鬼气将信笼罩，还未等她运转，一道水波便从信上散开，将鬼气逼退。

阿无一怔，便看着信一下子掉落下去，她飞快伸出右手将信捞了回来。

谁料，泛着水波的信一碰到她右手上的血玉扳指，便瞬间解开，淡蓝的纹路在后殿中散开，将冥王殿点亮。

阿无在一片晶莹中，抬眸看着空中悬浮的刚劲有力的笔锋，忍不住红了眼。

这是神荼的字。

阿无从未见过神荼给任何人写过信，在那三千年，神荼教的最多的，便是如何管理地府。

她目光轻柔的落在潇洒的字上，用一种极其缓慢且珍视的态度将整封信看了下去。

神荼从来都是潇洒的，无畏无惧，好像从未怕过什么，也从未担心过什么。

这点在阿无身上便能看到，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正是在神荼的不断侵染中炼成的。

可这封信中到处都是小心翼翼，将自己放在了卑微的境地，阿无未找到那个人的名字，并不知道这是神荼写给谁的。

“时光荏苒，世事流转，我的时间好像也不多了，从前觉得身负重任就该所向披靡，这样也好对得起老祖的信任。

可现在觉得责任也是道枷锁，锁住七情六欲，困住动心伤心。

我找到了神芜，她还没醒来，等她醒过来，我的任务便完成了。

我知道你向老祖发了誓，要一生一世都守护着轮回法则。

但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好像应该给自己留些时间，也好让我在走马灯中能多看几眼你的身影。”

信到这里便截然而至，看上去像是没说完，阿无不死心的翻了翻，后面确确实实没了字。

她蹙眉看着信中唯一提到的名字——神芜。

又是这个名字，在冷泉地下的暗洞中她便看到了这个名字。

阿无从未见过其他人和神荼关系不错，明明这么多年来，他便只陪着她。

她倏地愣了一瞬，呆呆地看着那个名字，心跳开始加快。

“等她醒来”“任务完成”“神芜”这三个字眼联合在一起，让阿无蓦地有个大胆的想法。

指尖由于激动在微微颤抖，阿无攥了攥拳，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伸出手触碰在缥缈的小字。

淡蓝的水波缠绕在指尖，神芜两个字像是被放大了好几倍，让阿无避无可避。

她就是神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