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一早就收拾好了准备和太子前去书院。
一同而去的还有青橘和太子的书童,每个皇子公主去书院都跟着一个书童负责提笔墨纸砚。
三月已至,皇宫的花缺羞涩得紧都还未开放,只剩下枝头鸟儿叫声于耳。
“太子,你为何不爱说话”
同行一路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倒是让平日里喜爱热闹的今安有些不习惯,凑着身子便走在了太子旁边,偏头眨巴眼睛望着他。
舟意似乎没有安会和他一起走,暗自往旁边挪了两步。
“言多必失”
这句话从太子口中说出倒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仿佛眼前这个人和殿前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怯弱的太子并不是同一人。
“太子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今安一脸疑惑小声地说。
“郡主莫要多想,约莫人都是无常的”
舟意瞟了一眼今安,雪白的肌肤,眉如远山,两颗圆圆的杏眼格外惹人垂怜。
真是个祸国殃民的种。
眼看着就到了书院,先生坐的长案是在最前,面朝六个皇子公主的长案。
太子座位在最前,最靠近先生的那一边。今安坐在太子身后的位子,青橘默默地为今安摆开了纸笔开始研墨。
陆陆续续的皇子公主都到场了,昨日的三公主李明湘与四公主李明玉自是不会落下。
“郡主妹妹怎么今日就来了”李明玉永远捏着那把团扇,团扇上绣着的荷花鲜翠欲滴,宛如夏日的初荷,粉嫩花瓣上还残存着露水的晶莹。
“我还以为妹妹要多休息几日呢”
“今安不敢落下功课,故才今日就来了书院,多谢公主牵挂”今安望着朝太子对面位子落座的李明玉扬起了嘴角。
“喊我姐姐就行,不必拘泥称谓”李明玉向今安微微点头,又回了身去。
“郡主妹妹?”最后到达的两位皇子也踱步走了进来,三皇子李南走到今安面前驻足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嗯·····”
哪成想李南直接蹲下身在今安脸上掐了一把随即哈哈大笑着坐在了今安的右后方
“真是水灵啊五弟,不可多见了!”
今安怔在原地,没有想到李南会做这种事,她呆呆地看着前面的背影,可太子却只侧了侧身看了一眼今安,并没有任何反应。
五皇子李肖看着前方的今安嗤笑一声“莫要惹得郡主妹妹在书院哭鼻子”
在王府都没有受过这等委屈,如此嘲笑更是让今安气急败坏,眼看着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不行,不许哭。
他们就是想把你赶回王府,李今安你哭鼻子才更加丢人。你是王爷的子女也不比皇上的差,不许让他人看了笑话!
今安咬了咬嘴唇,硬生生将眼泪控制在眼眶里没有流出来,平复好情绪后今安转过身瞪着对面的李南,也顺带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李肖。
不过就是皇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储君....不过想来也是,这个太子如此窝囊,看起来倒也像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主,而自己是这个窝囊废太子的伴读自是也得一同挨欺负。
早知道就不来这狗屁皇宫了!
先生是个年近七旬的人,而立之年高中就被皇上派来皇室书院授课,一讲就是五十载,无数的皇子公主都在他手下研习温学。
先生盘坐在案前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今安身上沉声开了口
“先前我们品读了诗经那今日我们各自选择最喜爱诗经中的诗选再各自仿写一部交予我”
今安第一堂课竟然是誊抄诗卷自行写诗?
无趣至极
今安支着下颚在扯旁边神游的青橘,青橘迷茫的转过来看着挤眉弄眼的今安就赶忙蹲下来听她说话
“笨”
青橘白了今安一眼看着今安一脸得逞了的笑,小声在今安耳边回道“赶紧写!一会儿就属你最慢了”
今安撅着嘴一脸不乐意,再抬头却看见太子似乎写完了正欲起身,可自己对面的四公主也看到了,反而抢先一步站了起来走到太子的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太子一个趔趄。
明明不会摔倒的路径不知为何四公主会站不稳,就算趔趄也只是撞了一下太子的书案,而后就立刻站了起来
谁知恰巧太子的狼毫笔就在那里,直直地在太子方才写好的诗句上划出一道深色笔迹向是被沟壑分开的群山一般醒目。
惨不忍睹
“哎呀真是的,你怎么不知道扶助本公主,冲撞了太子殿下!”李明玉直接扬手给了身后跟随着的书童一巴掌。
那个书童脸上赫然出现了五指红印,扑通一声跪在了四公主李明玉的身后吓得语无伦次。
“公主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
书童吓得跪在地上颤抖啜泣,而李明玉没有半丝的同情,摇着扇子又狠狠踢了一脚书童。
“本公主倒是无事,可冲撞了太子殿下!看你干的好事!”
太子伸手将桌上的写好诗句却被画的乱七八糟的宣纸折了两折递给了身旁的书童,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李明玉。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求您救救奴婢,奴婢真的是无意的”
四公主的书童跪着爬向太子,扒拉着太子的腿哭的撕心裂肺。
太子又看了一眼四公主“无..无妨。再写一份就是了”
“今日若不是太子殿下放你一马,纵使你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说完四公主李明玉便将写好的诗卷放在先生的书案上信步离开。
而那婢女也飞快地爬起来跟在四公主身后一同离去。
眼看着书院的皇子公主都离去了,甚至连先生也早已不在书院,太子却仍坐在案前仔细地写诗。
今安站起来走到太子面前的书案前坐下看着他
“你明知道她是故意如此,为何忍气吞声”
太子头也不抬,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郡主多心了,四公主也是无心之举”
“你就这么喜欢挨欺负?”今安看着写字的李舟意,笔法苍劲有力,层次分明。都说字如其人,可好像在这个人这里不能符合。
太子不语,执笔仍旧写下诗句。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
降丧饥馑,斩伐四国。
旻天疾威,弗虑弗图。
舍彼有罪,既伏其辜。
若此无罪,沦胥以铺。
周宗既灭,靡所止戾。
正大夫离居,莫知我勚。
三事大夫,莫肯夙夜。
邦君诸侯,莫肯朝夕。
庶曰式臧,覆出为恶。
如何昊天,辟言不信。
如彼行迈,则靡所臻。
凡百君子,各敬尔身。
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戎成不退,饥成不遂。
曾我暬御,憯憯日瘁。
凡百君子,莫肯用讯。
听言则答,谮言则退。
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
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
维曰于仕,孔棘且殆。
云不可使,得罪于天子。
亦云可使,怨及朋友。
谓尔迁于王都,曰予未有室家。
鼠思泣血,无言不疾。
昔尔出居,谁从作尔室。
一首‘雨无正’竟是这个废物太子的心头挚爱
“窝囊”今安嘟囔着侧过身去,却没看见在完笔的太子听见这句话后捏的狼毫之紧。